(口述:羅雲東 執筆:我是北方佳人 本文配圖:選自網路)
1961年,我出生於北方一座縣城,除父母外,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妹妹。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職工,父親是機械廠的工程師,母親是紡織工人。
1979年夏,我高中畢業參加了當年的高考,以幾分之差名落孫山,與大學失之交臂。
不過,我並沒有過於氣餒,我深信“條條大路通羅馬”的道理。
既然上大學的路不通,那我就去當兵,“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一直是我的夢想。
我把自己想參軍的想法跟父母一說,母親最先表示了反對,她擔心我吃不了當兵的苦,更擔心我的安全。
父親一向在家裡說話一言九鼎,他略一沉思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我支援你,想去就去,不要瞻前顧後患得患失。
有了父親的拍板,我參軍的事就算定下來了。
當年10月份,徵兵通知一發布,我立刻就到轄區報上了名。
後續體檢、評審、家訪等環節,也都比較順利。
11月中旬,入伍通知書就寄到了我家。
兒時夢想成真了,我也笑了,那種感覺真是不錯!
1979年12月19日,是我正式入伍的日子。
輕輕揮手告別摯愛的親人,邁進長長的接兵列車,我的人生進入了新篇章。
廣袤的大興安嶺西翼,地勢險要,大樹參天,是我們入伍的第一站。
3個月新兵連訓練,我克服了對北方嚴寒天氣的不適應,不叫苦不叫累,服從指揮,情緒高漲,高標準做好每一個訓練動作。
新兵連結業考核,我的多項綜合成績名列前茅,被評為了優秀新兵,順利邁過入伍首關。
新兵下連隊,我被分配到了通訊連。
我深知通訊兵是技術含量較高的兵種,到連裡報到之後,我就放低姿態,刻苦學習通訊理論知識,補上業務短板,並積極主動向業務骨幹請教學習,迅速提升自己的業務素質。
在日常工作中,我堅持謙虛謹慎的態度,嚴格以新人的標準要求自己,服從指揮,尊重領導,團結戰友,積極參加公差勤務,將維護集體榮譽擺在突出的位置。
經過半年多的努力,我成為了連裡的業務骨幹,多項訓練成績名列前茅,受到了領導和戰友的一致稱讚,個人也得到了快速成長。
1981年4月,我所在班老班長退伍回原籍,我因日常表現較好,被提拔為了新任班長。
1年多的部隊歷練,我深知擔任班長職務的重大責任,千根線穿一根針,班長就是上級組織的耳朵和眼睛,戰士的貼心人。
擔任班長以後,我自我要求愈發嚴格,事事以身作則,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班集體工作中,抓訓練,抓養成,抓內務,在較短的時間內形成了比學爭優的氛圍。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所在班連續兩年受到了上級通報嘉獎,並榮立集體三等功一次。
長期以來,連排領導對我的工作也比較滿意,多次叮囑我複習好文化課,為考軍校和提幹打好基礎。
時間來到了1984年上半年,我入伍已經4年多了。
對於未來,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在考軍校提幹和轉業之間,我更傾向於轉業回原籍。
我父母辛苦操勞幾十年,年紀漸漸大了,身體狀況也不太理想,我唯一的姐姐嫁到了外地,兩個妹妹年齡也尚小。
在離家從軍多年以後,也是我向父母盡一份孝心的時候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是城鎮戶口,轉業後組織是給安排工作的。
既然遲早要離開部隊,早日邁出這一步,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與父母溝通好後,我向連排領導彙報了自己轉業的打算,他們都感到有些惋惜,勸我再好好考慮一下。
我對領導的好意表示了感謝,說自己已經決定了。
每年秋風起時,都有樹葉離開樹的懷抱,但明年春天到來後,大樹仍然會枝繁葉茂。
1984年9月,在入伍近5年以後,告別親愛的戰友,我離開了灑下無數汗水,留下美好青春的火熱軍營,復員回到了家鄉。
回到家後,等了不到一個月,我的工作安排就有眉目了。
縣人事局工作人員把我叫了過去,說經過研究把我分配到了縣供銷社,讓我儘快去報到。
平心而論,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供銷社還是相當不錯的單位,我父母一致認為給我分配的工作不錯,我感覺也還可以。
11月初,我就到縣供銷社報到了。
縣供銷社大樓一共四層,位於縣城中心位置。
我記得當時縣供銷社職工總數近300人,共有十多個銷售點。
據我觀察,供銷系統職工平均年齡應該在40歲左右,年輕人比較少,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應出供銷社效益不錯,人員流動性不足。
我因為年輕,又是新人,到了供銷社後,按慣例被安排做了售貨員。
當時還是計劃時期,供銷社屬於專營,還沒有現在到處都是的超市和便利店。
當時供銷社銷售的物品,真是品類繁多,吃穿用全面覆蓋,大到傢俱家電腳踏車,小到針頭線腦、瓜子紐扣,真稱得上是包羅永珍,淼若煙雲。
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不少物品還需要憑票購買,買布要布票,買糧要糧票,買肉要肉票,買腳踏車縫紉機也都需要票,而且不少東西憑票限量供應,沒票錢再多也沒用,真稱得上是“一票當關,萬元莫開。”
饒是我高中畢業,還在部隊鍛鍊過幾年,有一定的管理和協調能力,想在短時間內完全熟悉供銷社所售物品種類規格、價格和各種票據使用規則,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負責帶我的師傅是一位姓陳的大姐,待人非常熱情,很樂意教我這個小徒弟,我也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在我即將獨自盯櫃檯前,陳大姐多次耳提面命,叮囑我工作時一定要做到忙而不亂,任櫃檯外再嘈雜,人再多,也一定要淡定從容,按部就班來,細心再細心。
我嘴上答應著陳大姐,實際還是有點不以為然,心說我在部隊當過班長管過人,難道還幹不了初中生都能勝任的活?
要說這人啊,就是不能飄,師傅前腳剛囑咐完,後腳我就鬧出了笑話。
記得那是11月下旬的一天,一大早,天上就飄起了雪花,氣溫也下降很快。
不過,一直有雪不隔人的說法,我那天也充分感受到了。
那天,從早上8點不到,顧客就特別多,到了上午10點左右,已經是人聲鼎沸,比趕集都熱鬧了。
我和陳大姐還有其他三個售貨員,整整忙了一上午,一直到中午將近一點,顧客才逐漸減少,我們也才能喘口氣休息一下。
我沒料到盯櫃檯還不到一週,就碰到了顧客爆滿的情況,自認為應對的還不錯,從拿貨裝貨到收錢收票都從容自如,陳大姐也口頭表揚了我。
我心裡一瞬間竟然湧現出了一絲驕傲,心說這個工作也不過如此嗎。
眼看時針指向了一點半,陳大姐叮囑了我兩句,就和另外幾位大姐去後臺吃午飯了,前面留我和另一位年輕同事值班。
我剛坐下上準備稍微休息一下,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我抬頭一看,一位20歲左右的女孩已經邁步走到了櫃檯前,她身高在一米六左右,身穿一件款式新穎的紅色棉衣,身材苗條,大眼睛,鵝蛋臉,長得嫵媚又漂亮。
那個女孩的長相讓人印象深刻,我記得她上午應該是來買過東西。
不過女孩現在的臉色可是不大好看,她皺著眉頭,撅著嘴,好像生氣的樣子。
我剛要開口問女孩買什麼,沒想到她卻啪的把一雙嶄新的球鞋扔在了櫃檯上,然後氣鼓鼓的看著我說:“這雙鞋不要了,我要退掉。”
我聽了她的話一愣,記得陳大姐告訴過我,賣出去的東西沒有質量問題是不能退的,這是規定。
我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那個女孩:“是不喜歡這個款式嗎?為什麼要退掉呢?”
誰知那女孩看著我,有點激動的說:“都是因為你,給我拿錯了鞋的尺碼,讓人笑話我腳大。你說我該不該退?”
女孩的話,讓我一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說,我記得你上午確實來買過鞋,但是尺碼不可能搞錯啊。
女孩聽我說完,情緒更激動了,她憤憤的說:“你還狡辯,你看看這雙鞋的尺碼,再看看我的腳,大小合適嗎?”
我連忙把櫃檯上那雙鞋拿過來,那是前兩天剛到貨的一款球鞋,樣子很新潮,清晰的標著39的尺碼。
我拿起鞋,對女孩說:“你一米六多的身高,穿39的鞋應該挺合適啊,我記得你上午試的就是這個尺碼,不會搞錯的。”
我對自己還是挺自信的。
女孩聽了我的話,看樣子更生氣了,她一把從我手裡奪過鞋子,然後單腿著地,褪下了自己一隻腳上的鞋子,用腳和那雙新球鞋比量了一下。
她撅著嘴,用憤憤的語氣問我:“你看看,我的腳穿39尺碼合適嗎?”
我打眼看過去,女孩的腳小巧玲瓏,明顯比那雙球鞋小不少,如果真穿進去,肯定是不大合適。
也許是女孩發現鞋碼不合適,就急匆匆的找回來了,我發現她當時竟然光著腳沒穿襪子,整個腳部皮膚雪白,五個腳趾很是嬌小可愛。
也不知怎麼著,我的臉竟然紅了。
也許有心靈感應,女孩抬頭看了我一眼,發現我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腳上,臉也刷的紅了,神情也有些忸怩。
我發現了女孩的異樣,連忙穩住心神,誠懇的對她說:“對不起,看來確實是我上午搞錯了,要不這樣吧,這雙鞋你不要退了,我自己買下來那雙36尺碼的送給你,算是對我工作失誤的懲罰,你看可以嗎?”
我這麼一說,那女孩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說:“你給我調換一下尺碼就行了。”
正在這時,陳大姐回來了,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
陳大姐笑著說:“應該是今天上午人多,這位姑娘試完鞋後,你不注意把36碼錯拿成了39碼,不是什麼大事,如果姑娘願意的話,把號碼調換一下就行了。”
我看了一眼女孩,她紅著臉點了點頭。
我連忙把鞋碼調換好,把鞋遞給了女孩。
陳大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女孩,笑著對我說:“小羅,今天都是因為你粗心大意,不僅讓這位姑娘多跑了一趟,還惹她生了氣。這樣吧,現在外面下雪路滑,就罰你把姑娘送回家將功補過吧。”
陳大姐的話,讓那女孩的臉更紅了,她有禮貌的對陳大姐說了聲再見,就向門外走去。
看我在那愣著,陳大姐左手遞給我一把雨傘,右手向外推了我一下,說“趕緊去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過雨傘向那女孩追去。
外面雪越下越大了,我緊走兩步,追上那女孩,用雨傘隔絕了雪花對她的襲擾。
女孩感覺到了我的靠近,她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臉慢慢紅了。
我們就這麼在風雪中慢慢走著,都沒有說話。
有兩次地面溼滑,女孩差點滑倒,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待她站穩後,馬上把手鬆開了。
不過,我和她的臉都紅了。
我的心裡,也有了一些波瀾。
又走了一會,在一片居民區前,女孩停住了腳步,她說自己到了。
她感謝我送她回來,還說自己剛才在供銷社說話有些著急了,讓我不要在意。
我連忙說不會的。
女孩最後和我揮手告別,並有點羞澀的叮囑我回去注意安全。
我對她點點頭,轉身返回了供銷社。
自那以後,那位女孩經常到供銷社來買東西,我們也慢慢熟悉了。
女孩告訴我,她叫於小嘉,今年22歲,在附近的中心小學教書。
她也問起我的個人情況,我都如實告訴了她,她告訴我,她爸爸也是轉業軍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交往的增多,我對於小嘉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有時兩天看不到她,我就會有點心神不寧。
陳大姐看到了我的變化,她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是不是喜歡上於小嘉了,我紅著臉承認了。
陳大姐笑著對我說:“我看小嘉那姑娘不錯,人長得漂亮,性格也好,你要追就抓緊,不要讓別人搶了先。”
陳大姐的話讓我一下有了危機感,第二天早上6點多,我就來到了上次送於小嘉回來的居民區門口。
當時感到時間過得真慢啊,我在那裡不停的走來走去,心裡難以平靜。
直到7點多一點,我才看到了於小嘉的身影,她穿著一身連衣裙,顯得漂亮又大方。
於小嘉也同時看到了我,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臉也有些紅了。
那天早上,在附近的公園裡,一個僻靜的角落,我激動的向於小嘉表白了。
聽了我火熱的話語,小嘉羞的臉通紅,她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那幾分鐘,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生怕小嘉拒絕我。
過了一會,小嘉臉上帶著紅暈,目光中透著羞澀,溫柔而堅定的對我說“我願意”。
那一刻,我的世界一片璀璨。
我和小嘉正式交往以後,彼此有了更多瞭解,感情也更深了。
大約半年後的一天,小嘉讓我跟她回家見她父母。
我精心收拾了一下,下班後提著幾盒糕點隨小嘉到了她家裡。
見到小嘉父親的那一刻,我認出他是我們縣的縣長,曾經到供銷社做過調研。
小嘉父親對我態度和藹,看起來對我印象不錯,我忐忑的心才放鬆了下來。
從小嘉家裡出來,我埋怨她不早告訴我她父親的身份。
小嘉調皮的問,如果她早告訴我,我還敢追她嗎。
我嘴硬的回答她,有什麼不敢的,她父親又不是老虎。
小嘉看著我的眼睛,溫柔的對我說,這麼想就對了,我們兩個要好,和她父親是誰沒有關係。
我把小嘉輕輕擁在懷裡,說是,你說的都對。
1986年8月份,我和小嘉舉行了婚禮。
婚後,小嘉溫柔體貼,我們感情非常好,岳父也對我很滿意。
結婚兩年後,我和小嘉的兒子呱呱墜地,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更多歡樂。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在小嘉的支援下,我辭去了在供銷社的工作,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從事進出口貿易。經過多年的努力,到1996年,公司年銷售額已經達到了近兩億元。
2021年,在我60週歲的時候,我正式退休,把企業交給了別人打理。
而小嘉早在幾年前,就從某中學副校長的位置辦理了退休。
現在的我,正和小嘉正享受著舒適愜意的退休生活,含飴弄孫,養花種草,再不時外出旅遊一下,對生活很是知足。
這就是我,一個部隊轉業青年和一位名叫於小嘉的女孩的故事。
謹以此文,紀念我美好的青春,火熱的軍旅生涯,還有那些美好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