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2月的一天,一個老人正躺在床上休息,這時,一個人激動的跑進來說:“登報了,登報了,你的身份被認可,你得到平反了!我把報紙讀給你聽!”。聽完報紙後,老人將頭轉向門外,痴痴地望著。
這位老人名叫關露,此刻的她,正在床上緊緊地抱著一個大塑膠娃娃。之後,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看著照片,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要知道,在這之前,她已經背了43年的漢奸罵名了。
關露,原名胡壽楣,1907年出生在山西右玉縣一個沒落的官宦之家。父親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取“生女亦可壯門楣”之意,為女兒起名“壽楣”。
而她之後的成就,也如父親期盼的一般。因為在文學上極具天賦,大學畢業後,她便成為了一名非常優秀的作家,被稱為民國四大才女之一。
畢業後的關露,有事業、有收入、有名聲,成為了別人羨慕的人。但這一切並不是關露的追求。她心中對革命充滿了急切的嚮往,想要參與革命。於是在1932年的時候,關露便秘密地加入了黨組織。
之後,關露便以兩重身份活躍於上海灘。明面上她是一名才華橫溢的作家,暗地裡卻是一名地下工作者。
時間來到了1939年,此時的關露,在事業上已經是上海灘最出名的作家了。而在革命上,她也想做出更大的貢獻,尤其是日本侵略後,深深刺痛了她的內心,以至於她發出口號:寧為祖國戰鬥死,不做民族未亡人!
而碰巧,此時組織上有一項非常特殊的工作需要她去執行。
1939年底,關露突然從上海灘消失了。而她消失的原因正是因為組織要求她前往香港見一個人,然後秘密領取任務。
在香港,關露見到了潘漢年。潘漢年給她下達的任務便是命她返回上海,潛入76號,策反大特務李士群。
一聽到76號,關露便慌了,因為她知道76號是汪偽的組織,這意味著自己要當漢奸,要從有著一世英名轉變為遭萬人唾棄。因此,聽到這個任務時,關露一下子充滿了猶豫。
但片刻之後,想到日本人在中國的種種罪行,身為中華兒女,每個人都應該保家衛國。因此,關露便接受了這個任務。
潘漢年知道這個任務非常的特殊,為此,特地對關露交代:“要是以後有人罵你漢奸,你只能沉默,絕不能開口爭辯,你一爭辯,就露餡了!縱然有委屈只能憋在心裡!”
關露聽後,點點頭。
關露是這麼說的,此後也是這麼做的,甚至餘生都是這麼做的。
領到任務後,關露便匆忙和潘漢年告別,返回了上海。再次回到上海,關露的身份發生了轉變,才女、漢奸、特務三重身份開始伴隨著她。
回到上海後,為了能完成任務,關露首要做的事情便是換圈子、換生活習慣。為了能接近76號負責人李士群,關露特地結交了一些汪偽政府的政客,頻繁進出76號總部,以及和李士群的老婆逛街打牌。
其實關露和李士群夫婦有著一層特殊的關係的。
當初李士群被國民黨逮捕時,他老婆到處求人解救,而關露的妹妹碰巧在李士群老婆最無助的時候接待了她。所以說,關露對於李士群夫婦而言是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李士群夫婦還是懂的。
因此,當看到關露主動進入自己的圈子的時候,李士群也是非常的歡迎,因為他知道關露的能力以及在整個上海灘的影響力。
關露回到上海後,為了混進新的圈子,便有意和舊朋友保持距離了。
一開始朋友以為她只是忙於工作沒時間聚會才這樣,不曾想,在看到她頻繁進出76號以及和汪偽官員打得火熱的時候,大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之後朋友們便開始疏遠關露,甚至罵她漢奸,從她身邊走過時都會往地上吐口水。
而這一切正是關露希望看到的,因為善良的她不想把自己的朋友給捲進來。在她看來,朋友們越是謾罵自己,對自己身份的掩護越是有利。
在和特務李士群搭上關係後,關露便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策反他。最終,她也取得了成效。不久之後,在關露的搭線下,潘漢年和李士群在上海碰頭了。李士群向潘漢年提供了很多日軍的情報,這為新四軍的行動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如果說這次行動,只是朋友之間謠傳關露是漢奸,那麼下一個行動則是讓關露在全國人民面前作實“漢奸”的身份了。
後來,為了工作的需要,關露加入了日本人在上海創辦的一個雜誌社。因為本身文學功底就很強,因此關露成為了雜誌社的主力。不過,在這裡她也不是隻為日本人幹活,她也偷偷發布了很多愛國的文章。
也是因為太過出色,日本人邀請關露去日本出席文學大會,同時接受秋田教授的接見,並登報報道。
一聽到要登報,關露便慌了,立馬拒絕了。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登上日本人的報紙,就意味著向全國人民宣佈自己是漢奸了,以後再也洗不掉了。
但是人生就是這麼的湊巧。
在關露拒絕了日本人的邀請後,沒幾天,潘漢年便找到了她,並給她下達了組織的任務,那就是去日本給秋天教授帶一封信。
於是,無奈之下,為了國家利益,關露便接受了日本人的邀請,出席他們的文學大會,並接受秋田教授的接見。
後來,日本人將關露在日本期間的活動登上了報紙。這些報紙傳到了國內,民眾知道後,紛紛痛罵關露是漢奸。
從日本回到上海後,面對民眾的謾罵,關露有苦難言。正如她接受任務時答應潘漢年的:我不爭辯!
在那段煎熬的日子裡,關露曾多次寫信給妹妹,說想去解放區工作。但組織得知後,並不同意,只是讓她繼續待在上海。
後來,抗日戰爭結束了,關露本以為苦日子結束了,不曾想,迎接自己的卻是一段更苦的日子
抗戰結束後,因為當過漢奸,關露被劃入了國民政府的鋤奸名單,軍統中統都對關露發出了追殺令。組織為了關露的安全,便將她轉移到了蘇北解放區。
到了解放區後,出於影響考慮,以及時局還不穩,關露的身份暫時沒法得到公開澄清。
因此,雖然到了解放區,但關露依舊頂著漢奸的帽子。在漢奸被人人喊打的時期,關露的生活過得有多難可想而知。熟人看到她,都會罵上一句,她想釋出作品,報社根本不敢接。
如果說,名譽上的受損,關露還能接受,那麼愛情上的失意,則直接壓垮她了。
早在1939年打進76號之前,關露已經有一個男朋友了,對方叫王炳南,也是在組織裡工作。這一年,關露已經32歲,是妥妥的超級大剩女了。因此,對於這段戀情,她投入非常多,也是奔著結婚去的。而當時王炳南也是非常愛關露,如果不是接到任務,兩人已經結婚了。
可為了組織,關露決定暫時放下兒女情長,打進76號裡。
在香港分別時,王炳南特地給了關露一張照片,背面上寫著:你關心我一時,我關心你一世。
短短的兩句話,濃縮了王炳南對關露濃濃的愛。
後來抗戰結束了,兩人終於再次迎來了重逢。都說久別勝新歡,這次重逢,讓兩人的感情再度升溫,之後,兩人便商量著結婚的事宜,並打報告要結婚。
但是,卻因身份原因受影響。因為關露依舊頂得漢奸的帽子,而王炳南則是從事外交工作的,兩人結合會產生不好的影響。於是,王炳南只能忍痛斬斷這段姻緣。
婚姻的失敗,讓關露抑鬱了很久,畢竟她為這段感情傾注了非常多的精力。
後來,關露再也沒心思投入新的感情裡了。
但這些對於關露來說,還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日子還在後面。
1955年,潘漢年被捕入獄。於是作為下級的關露,也遭到了審查,之後也被關進了監獄,並被關了2年。
而到了特殊的時期,因為頭頂漢奸的帽子,關露成為了被審查的物件,又被關進了監獄長達8年。頻繁地被審查和關押,高度的精神壓力下,以至於關露的精神都出現了異常。
在那段被關押的日子裡,關露時常一個人坐著發呆,回憶過去。可以說,那段難熬的日子裡,她是靠回憶撐過來的。因為記憶中有她曾經的愛人,有她的信仰,有她不曾後悔的堅守。
長期的關押,摧毀了關露的身體。後來,從監獄出來後,前往醫院看病,則成為了關露的生活常態。
後來,雖然從監獄出來了,但關露身上的漢奸帽子依舊沒被摘掉。直到1982年3月,潘漢年得到平反。這一年的12月,關露的身份也得到平反,並得到了登報宣告。
1982年12月的一天,關露正躺在床上休息,這時,一個人激動的跑進來說:“登報了,登報了,你的身份被認可,你得到平反了!我把報紙讀給你聽!”。聽完報紙後,關露將頭轉向門外,痴痴地望著。
之後,關露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那是她和王炳南的合照。看著照片 ,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而她的左手,則緊緊抱著一個塑膠娃娃,在她最難熬的歲月裡,陪伴她的只有這個塑膠娃娃。
得到平反的幾天後,76歲的關露在寫完自傳和潘漢年文章後,便在家裡服藥自盡了。她的自盡是讓很多人意想不到的。
從1939年奉命潛入76號到1982年得到平反,關露戴了43年的漢奸帽子。其中的委屈和煎熬,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努力的活著,是因為自己漢奸的帽子還沒摘掉。而安靜的離開,是因為看到了想要的結果。
關露是潔白的月光,她從很遠的地方把光照到我們的身上,為我們的前路指引方向。煎熬的一生,為了祖國的抗戰勝利默默犧牲了自己的一生,化作最美的奉獻!
在那些風雨如磐的歲月裡,作為女性,關露為了理想和信念,做著常人難以想象的事情,她的故事令我們動容,結局更讓我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