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中山市“村BA”決賽現場。南方日報記者 葉志文 攝
2023年11月23日晚，中山市“廠BA”男子籃球公開賽在小欖鎮揭幕。
南方日報記者 葉志文 攝
全國“村BA”總冠軍中山市沙溪鎮最近傳出訊息：短影片平臺快手即將在當地舉辦“快手村BA”新春賽。短短三個月內，這已經是與中山有關的第5個市級以上“BA”賽事了。
“BA”，指籃球賽事，源於各國職業籃球聯賽的簡稱如“NBA”“CBA”等。2022年，貴州省檯盤村的村級籃球賽事火出圈，網友取名“村BA”，這個喜聞樂見的概念最終為官方接納，2023年，首屆全國“村BA”在貴州省檯盤村舉辦，中山市沙溪鎮籃球隊奪得總冠軍。
一時間，“BA”在中山熱起來了。市級“村BA”開打，“廠BA”來了，“光BA”也出現了，甚至“鎖BA”“茶BA”也陸續亮相，熱度一路持續到了2024年，甚至引發了全國各地、各行業來中山切磋球技的熱潮。
一場球賽，引發出現象級的系列民間賽事，中山的“BA”，怎麼就“爆”了？
●南方日報記者 陳少宏
1.全城捲起“BA”熱
故事要從一頭俊俏的黃牛說起。
3個月前，中山沙溪隊奪得全國首屆“村BA”總冠軍後，牽回了一頭貴州關嶺黃牛。
很快，透過直播，全國網友目睹了這頭“冠軍牛”從貴州檯盤來到中山沙溪的全過程。這頭牛在沙溪鎮鳳凰山公園安了家，成為“網紅”，走向了自己的“牛生巔峰”。
2023年11月10日，從貴州凱旋不到半個月的中山沙溪隊，連續第七次捧起中山市男籃聯賽的冠軍獎盃。在決賽當晚，中山市教育和體育局副局長陳威透露，中山將舉辦“廠BA”：“我們在臺盤村看‘村BA’的時候就注意到，貴州的球隊水平、場地硬體都不算最一流的，為什麼他們可以把這麼多球隊緊密聯絡起來、舉辦全國‘村BA’？”陳威說，貴州的亮點是匯入產業。比如他們的獎品：冠冕、魚、米，都是他們的特產。中山是製造強市，擁有大量製造廠企是特色，“為什麼不能辦一場有中山特色的‘廠BA’？”
同年11月23日，首屆“廠BA”在中山市小欖鎮正式開賽，揭幕戰甚至邀請到了前中國男籃國手、廣東宏遠籃球俱樂部總經理朱芳雨到場助陣，為首場比賽開球。
作為融合了城市制造業屬性的官方賽事，“廠BA”不僅陣容龐大，而且受關注度高。賽事持續近一個月，48支廠企代表隊共進行100場比賽。“我們原本的計劃是組織24支球隊比賽，沒想到一下子有50多家企業報名。”陳威說。此外，“廠BA”採取“線下賽事+線上直播”方式，截至2023年12月17日決賽當晚，共吸引2000多萬人次關注和瀏覽。
自“廠BA”之後，中山的各類“BA”球賽接踵而至，像浪潮一樣湧入人們的生活。例如，中山市光電產業協會在2023年11月中下旬宣佈將舉辦首屆“光BA”；12月上旬，中山的本土餐飲行業自發舉辦了“茶BA”。
“鎖具的企業最近也聯絡我們了，說想辦‘鎖BA’。”陳威最近已經收到不少商會、產業協會的辦賽意向，“現在中山各個地區和行業都在想方設法用籃球這個載體來宣傳自己。”
在各類賽事火熱展開的同時，2023年12月18日，國家體育總局群體司釋出《體育總局群體司關於對首批群眾“三大球”精品賽事案例名單進行公示的公告》，廣東省中山市沙溪鎮甲乙級男子籃球聯賽入選首批群眾籃球精品賽事，這也是全省唯一入選的鎮一級群眾“三大球”賽事。
2.當“野球”不再“野”
“這是我工作以來，第一次拿到冠軍。”
27歲的盧相林，是首屆中山“光BA”球隊的隊長。身穿23號球衣的他，一路打進了決賽，幫助球隊奪冠，圓了一回冠軍夢。賽後，盧相林仍不忘覆盤比賽：“我們的進攻弱了點，傳導球沒那麼順暢，進攻點比較單一，替補力量沒那麼充沛……”
盧相林高二時開始接觸籃球，最常穿23號球衣，邁克爾·喬丹是他最喜歡的籃球運動員。來到中山聯合光電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聯合光電”）工作以後，盧相林每年都會參加公司舉辦的籃球賽，以及公司所在的中山火炬開發區舉辦的企業間球賽，但球隊屢次與冠軍失之交臂，最好成績只拿過第二名。
盧相林所圓的夢，或許也是中山民間一大批籃球愛好者所期待的。
觀察中山籃球賽事可以發現，聚集著大量業餘愛好者的“野球”，逐步演化為更正規、更有組織的賽事。伴隨著越來越多行業和機構入局各類“BA”，2024年，中山民間籃球或將打出職業籃球賽事外的另一片江湖。
“BA”在中山能“爆”起來，有個重要原因，是民間賽事獲得了更充足的官方支援。
2023年底，“豐富市民體育生活”被列入2024年中山市十件民生實事備選專案，其內容涉及新建、改造一批籃球場，舉辦“村BA”“廠BA”等大型體育賽事。
陳威介紹，中山在2024年將繼續新建籃球場：“每個鎮街至少要有一個帶看臺的球場，方便舉辦高水平賽事，而且要提高球場建設標準，比如把水泥球場換成矽PU的，讓群眾能更舒適地打球。”此外，中山將繼續舉辦“村BA”“廠BA”等賽事，並豐富賽事內容、擴大賽事舉辦形式，例如“廠BA”將新增賽區預賽環節，滿足全市更多企業的參賽需求。“全省的‘百千萬工程’系列籃球賽事，未來也可能把決賽放在中山舉辦。”陳威透露。
另一方面，是各行業力量正在充實民間賽事。
“我參加‘光BA’閉幕式的時候瞭解到，北京、武漢等地方的很多企業已經打來電話，問能不能來中山參加比賽。”陳威說，“光電產業協會負責人和我溝通，打算把比賽升級成全國首屆‘光BA’。”
最新訊息是：短影片平臺快手也將從1月27日起在中山舉辦“快手村BA冠軍盃新春賽”，讓來自中山、佛山、西安、北京等全國各地的村隊進行南北對決。
除了製造業、網際網路領域的大中型企業之外，中山本土的餐飲中小企業也謀劃著第二屆“茶BA”。首屆“茶BA”的參賽方之一、中山上上籤餐飲負責人馮嘉銳，本身也是中山籃球強村——沙溪鎮象角村人。他介紹，公司的研發總監是象角隊球員，130—140人的公司已經組成了20人左右的籃球隊。首屆“茶BA”主辦方、中山市正洋食品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楊智勇表示，第二屆“茶BA”計劃在2024年暑期開打，並要進一步擴大參賽規模，加入迴圈賽環節。
3.球場之外的中山體育
“這是我一直想要的比賽。”
梁天君家住中山市古鎮鎮，是中山市雷蒙照明電氣有限公司的員工。有空時，他就會跑到鎮上觀看“村BA”，或是參加公司每週四晚上8點到10點的籃球訓練，“光BA”是他參加的頭一次正規賽事。
決賽中，梁天君所在的球隊敗給了聯合光電隊。在冷峻的比分之外，他對“光BA”辦賽的熱烈氛圍印象深刻：“最開始看我們打球的人寥寥無幾，後來‘雷蒙加油’的聲音越來越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激發了我們愛拼敢贏的鬥志。”
將目光從籃球場移向場外，可以感受到這一場場球賽，帶給這座製造之城的人文熱度。
2023年6月，“沙溪科比”高宇鋒回到家鄉中山沙溪，彼時的他剛剛代表廣東工業大學奪得第25屆中國大學生籃球一級聯賽（CUBAL）總冠軍。在被問及未來有何計劃時，25歲的高宇鋒回答：“我可能沒機會進入CBA，但我希望可以帶出家鄉的CBA第一人。如果家鄉需要我，我隨時會回來打球。”在後來的全國及中山市“村BA”賽事中，高宇鋒均從外地趕回球隊參賽。
高宇鋒在沙溪鎮籃球隊的隊友們，不少都是當地籃球培訓機構的教練，在頻繁打比賽的同時，也為孩子們送去籃球的啟蒙教育。在中山市沙溪鎮教體中心教師李建華看來，“培養本土球星，再讓他們教下一代，激發孩子們對籃球的熱愛”，是沙溪鎮乃至中山民間籃球生生不息的重要因素。
全國“村BA”奪冠歸來後的第一週，沙溪鎮冠軍球員和教練組一天也沒有歇息，而是馬不停蹄地出席各類公益活動，例如走進當地多所中小學與學生們見面，在送去籃球等禮物的同時，也種下籃球的種子。在見到沙溪鎮象角小學的小朋友們的那天，沙溪隊球員阮家正在朋友圈寫下了自己的心願：“希望透過籃球讓更多的孩子德智體全面發展。”
籃球既可以是傳遞精神的載體，也可以是跨界交友的媒介。
“球場上很多熟面孔，但大家平時都要忙工作，對彼此瞭解不多，比賽是一個很好的交流途徑。”盧相林說，為了備戰“光BA”，同事們在組建球隊後加緊訓練，配合日益默契，使得日常相處氛圍也更加融洽。梁天君也有相似的感受：“不只是參賽的員工，我們公司領導一開始就很重視比賽，其他同事也一直在場外給我們加油，這場比賽展現了我們公司從上到下團結向上的精神風貌。”
首屆“茶BA”也促成了中山本土餐飲企業的一次大型線下聚會。“決賽結束那晚，我們所有隊伍一起去聚了個餐，一百來人，把整個大廳都包下來了。大家都是中小品牌連鎖店，經營者都是年輕人，碰到一塊，一起聊聊怎麼在行業內形成互動，面對空降中山的大品牌，我們本土品牌要怎麼保持市場競爭力。”馮嘉銳說。
■記者手記
籃球狂歡“續航”動力在哪
短短三個月，籃球已經成為中山全民的一場狂歡：村鎮開打“村BA”，製造業舉辦“廠BA”及各垂直領域賽事，服務業組織起“茶BA”“蜂BA”……中山的各個“圈子”都在打球賽，不少球賽甚至“破圈”，吸引外地群眾及企業前來參賽。
回過頭來看，沙溪籃球隊奪得全國“村BA”總冠軍的話題能夠火爆一時，卻不是中山“BA”現象持續擴散的唯一動力。籃球熱能夠在中山長久“續航”，其民間基礎、產業行業特徵、政府行動均有值得一提的亮點。
從民間看，中山的籃球基因既深遠，又穩固。
據《中山市體育志》記載，在20世紀40年代時，中山的沙溪、石岐、張家邊、南朗等地就已有七八十支自由組合的籃球隊。新中國成立後，籃球運動熱情在中山進一步發展，到1959年，中山已有1200個籃球場、544支籃球隊。
到今天，中山各鎮街均有自己成熟的籃球培訓、辦賽組織，中山籃球之鄉沙溪鎮甚至村村都有籃球協會和籃球隊。更為重要的是，民間有著完善的青訓體系。以沙溪鎮為例，當地從U8至U17的青訓機制涵蓋了青少年成長的各階段，以確保青少年有球可練、有賽可打，直至成年參加成年組賽事。並且，不少球員也是籃球教練，如沙溪籃球隊的冠軍隊員劉煒祺已經有5年以上的教練經驗。有優秀前輩的傳幫帶，下一代更易產生對籃球的熱愛。
從產業行業看，製造業球賽是“BA”賽事的全新“流量密碼”。
截至2023年底，中山有接近13萬戶製造業經營主體，且門類豐富多樣。相較於已經走向全國的“村BA”，製造業垂直領域的籃球聯賽成為另一件受全國網友關注的“稀罕事”——光電產業有“光BA”，鎖具領域有“鎖BA”，甚至內褲行業也舉辦了“酷BA”。對外界而言，看一場比賽，也是瞭解一個產業或行業。對中山而言，舉辦一場“廠BA”，也是一次城市“特產”宣傳。
此外，產業行業辦賽、參賽的意願也很強烈，不少產業行業已經舉辦了多年內部籃球賽事，一些企業員工也渴望參加更高平臺賽事。
從政府層面看，基於民間和產業行業的辦賽參賽需求，中山在完善設施和舉辦賽事兩方面發力。
在體育設施方面，除了新建籃球場、滿足市民群眾就近打球的需求，中山市教育和體育局副局長陳威還透露，中山將在2024年進一步提升球場質量，比如將部分水泥場地升級為矽PU場地，提高打球舒適度，以及確保每個鎮街至少擁有一個帶看臺的籃球場，方便舉行高水平賽事。
在賽事活動方面，中山不僅將繼續舉辦“村BA”“廠BA”等賽事，還正在與市內外各行業溝通對接，擴充套件新賽事，例如“光BA”已經吸引到北京、武漢等地的光電企業，中山正在考慮推動全國範圍的首屆“光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