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在春節飯桌上碰到這樣的場景？圍坐一圈的親戚，七嘴八舌地開始“靈魂拷問”：怎麼沒帶物件回來？在哪裡高就？什麼時候回家工作？近日，一款走紅的AI小遊戲《決戰拜年之巔》便以此為背景，玩家可自由應對“AI親戚”的提問，有網友表示在遊戲中釋放了情緒壓力。
這款遊戲來自杭州智聊思遠網際網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智聊思遠”）創業團隊，上線時間短短一週，就已吸引超200萬用戶。主創團隊接受南都·灣財社採訪時表示，該遊戲是大模型娛樂產品應用的創新嘗試，但仍面臨技術人員不足、大模型成本高等難題。隨著AI浪潮迭起，遊戲行業會迸出什麼新的火花？
“親戚模擬器”，情緒宣洩外還有溫情
上線一週，《決戰拜年之巔》已累計使用者數量超200萬。南都·灣財社記者統計社交媒體平臺帖子發現，不少網友分享遊戲攻略之餘，還感慨能釋放情緒，表達“在現實中無法說出口的話”，更有網友調侃“決戰拜年之巔，是瘋癲的癲”。
玩家魏圓圓（化名）告訴南都·灣財社記者，雖然知道遊戲中的親戚是由AI模擬的，但仍舊在一輪輪對話中真實感受到被催婚、問事業。“一開始我會習慣性地好好說話，後來在一輪輪轟炸中實在受不了了。現實中我們只能忍氣吞聲，但在遊戲裡就可以直接‘開懟’。”魏圓圓說。
遊戲介面。
鮮為人知的是，這個火爆出圈的小遊戲出自一支大學生創業團隊之手。史宏傑是該遊戲總策劃，1月26日參加“2024 Global Game Jam”活動時，團隊成員需要在48小時內創作一款以“make me laugh（讓我笑）”為主題的遊戲，浙江出身的史宏傑突然想到前兩年被熱議的“江浙滬孝子排行榜”。
“以此為靈感，當被親戚質疑時，要麼順著親戚的話讓他開心，要麼叛逆‘發瘋’，讓自己開心就好。鬨堂大‘孝’或鬨堂大笑都可以。”史宏傑說，在20分鐘的頭腦風暴中，團隊快速敲定了主題，從策劃到細化訓練模型，再到第一版遊戲完成，總共花費一天半時間。雖然團隊在活動中並未獲得榮譽，但引來現場不少嘉賓關注，這也讓團隊下定決心繼續完善遊戲，並於1月31日正式上線。
史宏傑介紹，與其他較簡單的大模型娛樂產品相比，《決戰拜年之巔》的創新點在於引入了場景，設計了角色情緒值、遊戲成就等概念。玩家的回覆不盡相同，而經過訓練的大模型捕捉關鍵詞後，會相應地觸發情緒值變化及成就達成。
當然，AI仍不能替代人類，在《決戰拜年之巔》遊戲時仍會有“出戏”瞬間。玩家何邦（化名）認為，在遊戲中更多地像是完成一個個“任務問題”，AI還會說“車軲轆話”。不過，“聊天不連貫”“車軲轆話”等看似是缺點，實則是團隊希望達到的遊戲效果，“現實生活中確實會存在雞同鴨講的親戚，我們利用了AI的特性，反而能碰撞出更真實的火花。”史宏傑說。
“唇槍舌劍”過後，遊戲會迎來一個或意想不到的溫馨結尾：“再怎麼刀子嘴，也要回家了。”史宏傑告訴記者，在策劃之初，團隊就定好了結局，“本質上，我們想做的是富有人文關懷的產品，不只是純粹讓使用者發洩，而希望使用者能彌補現實中沒法做到的事情，從而獲得情感體驗。”史宏傑說道。
在團隊中負責運營的王子月曾在粉絲群中收到一則訊息，該使用者表示在遊戲中體驗到久違的被親戚關心的感覺，為此感謝創作團隊。“他的父親在他小時候已經去世，身邊親戚可能都比較疏遠，他分享的故事讓我非常觸動。”王子月說。
缺人又“燒錢”，大模型應用艱難探索商業化模式
史宏傑和王子月所在的團隊來自智聊思遠，這家年輕的公司成立於2023年4月——彼時全球正被ChatGPT浪潮席捲，現為智聊思遠執行長的喻林楓還在浙江工業大學軟體工程專業讀大四，作為ChatGPT第一批使用者，他在AI繪圖、AI生成文字等應用中感受到大模型帶來的許多深層次變革。
“當時我在做自媒體博主，分享了一些AI繪圖的教程，我發現我有很多粉絲對ChatGPT服務都充滿熱情，併產生不同需求。”瞄準這一風口，喻林楓和其他志同道合的同學共同創立了智聊思遠，決定深耕生成式人工智慧這一賽道。
幾乎在智聊思遠成立的同時，國內圍繞AI大模型而展開的“百模大戰”也正式拉開序幕。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3年8月，中國已釋出的各類大模型數量已超上百個，截至2023年10月，擁有10億引數規模以上大模型的廠商及高校院所達到了254家。另據《大語言模型綜合能力測評報告2023》，模型引數規模大於百億級別的大模型產品達15個。
背靠智譜GLM、文心一言等國產大模型，智聊思遠的第一款產品ChatMindAI於2023年3月上線內測，旨在運用AIGC為使用者提供角色創作平臺，至今已累計超20萬用戶，最高月訪問量超過70w。
在創業過程中，這個年輕團隊也體會到許多艱辛，包括技術人員不足、模型成本高等難題。團隊首席技術官鄭成濤介紹道：“在我負責的技術團隊中，最關鍵的問題是人手不夠，並且大家最開始都欠缺經驗。但生成式AI確實能幫助我們迅速提升技能水平和生產效率。”
在模型層面，《決戰拜年之巔》使用的模型是智譜GLM-3-Turbo，屬於“甜品級”模型，價錢相對便宜，但智慧水平稍差於如GLM-4的頂級模型。
團隊首席架構師張坤解釋，如今大模型的智慧程度與呼叫消耗成正比，即大模型越貴就越聰明。“在伺服器和大模型API（應用程式程式設計介面）上，我們花了很多錢。產品爆火之後，使用者量級非常龐大，為了維持伺服器，我們會選擇價格相對便宜的大模型API。如果要選用最聰明的模型，API成本要翻10倍以上。”
鄭成濤認為，短時間內，大模型應用成本高的問題難以解決，因此團隊必須探索出更合適的商業化模式和複雜大模型應用構建邏輯。“我們也相信，未來隨著算力的發展，大模型的成本會越來越低，智慧水平會不斷上漲。我們有信心做到體驗更豐富的大模型應用。”目前，團隊擬推出3款具有人文關懷的產品，均暫定為遊戲形式。
“AIGC+遊戲”，還有什麼想象空間？
《決戰拜年之巔》獲得的不俗成績，似乎描繪出一條新的“生成式AI遊戲”道路。事實上，就在《決戰拜年之巔》大火前一個月，另一款同樣基於生成式AI的小遊戲“哄哄模擬器”也火爆出圈，最高峰時在一天內吸引了70萬用戶。早在2023年4月，斯坦福大學和谷歌研究人員釋出新研究，用ChatGPT構建了一個AI小鎮，25個 AI角色在虛擬世界中生活。
沿著這條道路，是否可以暢想，未來將產生一種新的遊戲品類？鄭成濤認為，在此之前，對話式的文字遊戲早已存在，運用了AI技術後，還遠不及創新“遊戲品類”的程度。“只能說大家找到了一種新的方式，有不少廠商會沿著‘AI對話’的方向創新。”鄭成濤說。
斯坦福大學和谷歌研究人員構建的AI小鎮。
國內不少頭部遊戲企業已將AIGC嵌入應用。如網易旗下開放世界武俠手遊《逆水寒》於2023年2月宣佈，將實裝國內首個遊戲版ChatGPT，玩家可以與人工智慧NPC自由對話。2023年5月，米哈游上線的《崩壞:星穹鐵道》內建了“模因共振機”，使用者可透過該AIGC工具上傳任何圖片，生成不同風格的遊戲角色“三月七”。
申萬宏源研報指出，AI將帶來休閒遊戲創新玩法，提升互動性，改變遊戲中NPC與玩家的互動，將推動NPC的對話向智慧化和多元化方向演進。NPC與NPC的互動也會創造更多可能性的虛擬世界，在AIGC的推動下，遊戲世界可能由靜態轉向動態發展，遊戲內的關係網路從輻射狀向網路狀演進，玩家將扮演擬真世界的參與者角色。AIGC有望驅動遊戲成為“千人千面”，帶給玩家截然不同的體驗。
除了遊戲玩法，隨著AIGC在遊戲行業應用程度的不斷加深，傳統的遊戲開發模式週期長、成本高、效率低、創意受限或許將不再困擾遊戲開發，遊戲產業生態和分工也將隨之發生改變。行者AI CEO尹學淵分析，AIGC技術的應用也將會催生出新的遊戲市場和商業模式，如基於AI技術的遊戲開發平臺、基於AI技術的遊戲定製服務等，這將會帶來更加豐富和多樣化的遊戲生態。
智聊思遠團隊對未來AI發展充滿信心，為了不被AI浪潮甩在後頭，他們選擇堅定創業之路。“除了史宏傑已經畢業，團隊其他成員基本都是在校學生，不少人為了公司放棄了秋招、考研等機會，因為我們認為，時間不等人，創業公司必須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喻林楓表示，在實踐中能夠以需求為導向進行學習，提升其實會更快。
最終，AI應該如何為人類服務？面對這一龐大命題，這群00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人工智慧可以幫助人類減少反覆繁瑣的勞動，為創造性工作提供便利和想象力，提高生產力。“隨著應用層不斷湧現優秀的技術團隊，AI將能解決更貼近人們的真實需求。我相信這將在2024年得到很大程度的驗證。”喻林楓說道。
採寫：南都·灣財社記者 彭樂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