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1日,中越邊境雲南段,雲南省麻栗坡縣猛硐鄉老山西側的壩子雷場。
戰士們屏氣凝神,仔細地搜尋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這是我軍大面積掃雷行動的最後一塊任務雷場。
“滴嘟,滴嘟……”,戰士杜富國手中的探雷器毫無徵兆地響了。
他立即掏出對講機報告給總指揮,“發現彈體,初步判斷是一顆加重手榴彈。”
大隊長髮出指令,“馬上查明有無其他詭計設定!”
杜富國的同隊隊友艾巖正準備上前作業,杜富國攔下這個剛到隊裡不久的新兵,自己挺身上前 ,“你退後,我來檢查。”
艾巖緊張地望著杜富國緩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清理開彈體周邊的土和枝葉。
突然一聲巨響,手榴彈爆炸了,杜富國也下意識地擋在艾巖前面,本能反應去擋住爆炸的衝擊波和碎彈片。
爆炸過後,艾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他面部和耳部持續劇痛,眼前黃土漫天,他竟也看不清目前的狀況。
等他轉過頭時,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杜富國早已昏迷不醒,整個人滿身血汙……
整整三天三夜,數不清的手術,醫生們終於從死神手裡把杜富國搶了回來,但他卻永遠失去了雙眼和雙手。
而“罪魁禍首”,那顆手榴彈,是許多年前著名的老山戰役中埋存下來的。
而老山戰役中的第一兵王,邢志強,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主人公,老山的傳奇人物。
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取得完全勝利,越南懷恨在心,對我國老山、者陰山等地進行多次侵擾,企圖長期盤踞此地,窺探我軍動向。
彼時國際形勢也錯綜複雜,越南仗著蘇聯的勢力想要稱霸中南半島,從而對中國開啟了將近十年的軍事騷擾。
而老山戰役,又被稱作“越南上甘嶺戰役”,其中最重要的陣地,便是中越必爭的“絞肉機”211高地。
211高地地勢險要,上至可以俯瞰整個老山的大部分地區,但複雜的地勢也使我軍的戰略佈局出錯,導致越軍在我軍佔領的一個半月內發起難以計數的反撲與偷襲。
況且211高地是我軍與越軍交戰最近、最多的陣地,素有“絞肉機”之稱。
經過上級首領們的斟酌,139師417團的5連線到了這次嚴峻的換防任務,聽到要去駐守211高地,眾人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但此時,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出隊伍,高喊:“堅決服從命令!我志願前往一號哨崗!”
這個毫不畏懼的戰士就是來自甘肅慶陽的邢志強,身邊的戰友們見狀也紛紛報名,整個連隊士氣高昂,鬥志滿滿。
經過組織的層層考核後,邢志強憑藉優秀的成績如願以償地成了“老山第一兵”。
在隊伍出發前的誓師大會上,軍長敬給他一杯又一杯茅臺酒,為他壯膽餞行。
師長更是淚眼婆娑,摘下了自己編號00001的戰鬥勳章,佩戴在邢志強胸前,堅定地說道:
“我的生命將與你共存。”
在場的每個人無不熱淚盈眶,邢志強與同行隊友喊完口號後,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散。
軍長錢樹根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大聲地叮囑道:
“誓與陣地共存亡,生留給自己,亡留給敵人!”
戰事刻不容緩,邢志強帶領兩名戰士小心翼翼地來到1號哨位,看到這裡的情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原來就在我軍忙於換防任務時,越軍趁機偷襲,早早炸燬了這個離越軍近則幾十米的哨位。
現在的1號哨位,都遜於當年鎮壓著孫悟空的那個石頭縫,三個人鑽進去就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甚至連翻身都做不到。
1986年4月28日,一小支越軍隊伍在深夜魚貫而出突襲211高地。
霎時間,黑夜的幕布被那一道道炮火劃破,頓時火光沖天,邢志強三人堅守陣地,在後方支援及時支援下,成功擊退了敵軍。
但戰友白世壽和潘九田一個重傷昏迷、一個被炸斷了右腿,邢志強的右眼也被炮彈炸傷,頭部血流不止,軍長派人將他們接回後方治療,邢志強卻忍痛堅守在哨位不願離開。
“現在只有我最熟悉這哨位了,如果我離開後敵方進攻,後果不堪設想。”
邢志強給自己進行簡單包紮過後,手持步槍堅守在1號哨位,隨後的兩個多月裡,他獨自一人蜷縮在滿是鼠蛇蟻蟲和病菌的洞裡與敵人不斷周旋。
為了及時察覺敵軍的情況,邢志強把步槍綁在肩膀上、電臺頂在頭上,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馬上進入戒備狀態。
1986年6月15日,是邢志強的生日。
那天下午,139師師長給邢志強打來慰問電話,那個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領導為他唱了首歌: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鄉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晚
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孝敬父母任勞任怨
你獻身祖國不惜流血汗”
到了晚上,5連連長也冒著隨時被敵人發現和上級處罰的風險,懷裡裹著一隻熱騰騰的燒雞與茅臺酒,上山為邢志強過生日。
“保家衛國,我無怨無悔。”邢志強只有這一個信念。
儘管貓耳洞惡劣的條件讓他的身體千瘡百孔、疼痛難忍,他依舊不屈不撓地堅持在前線,殲敵無數,擊退了越軍數十次偷襲行動。
上級打來無數通電話勸邢志強換防,及時到後方去治療,甚至可以保送軍校當軍官,過上平穩的好日子。
但是邢志強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我不會離開這裡,放棄我的戰友,誓與1號哨位共存亡。”
就這樣,邢志強在211高地的1號哨位上駐防了整整四個月。
當邢志強身負重傷守住了1號哨位,終於捨得從前線退到後方,他渾身是血昏迷在擔架上,所有人淚流滿面,邢志強真的做到了與陣地共存亡!
正是因為這位“火眼金睛”的苦苦堅守,能夠及時觀察與反饋敵方軍情,在老山戰役中,我軍無一連隊遭受重大損失。
直到1989年,老山戰役宣告結束,邢志強被授予一等功,聞名全軍的“1號哨王”之後便來到陝西某一電信公司,成為一名普通的國企職工。
多年後,戰爭的後遺症時刻折磨著邢志強,他說:“哪怕現在那個1號哨位上鋪滿金條,堆滿了一百萬,我也不願意再踏入一步。”
邢志強的思緒飄回到了那段艱苦的日子。
老山戰區氣候溼熱,山上到處都是大小、深淺不一的溶洞,是我軍利用貓耳洞作戰的前提條件。
而貓耳洞,顧名思義,就像是貓的耳朵,是一種常見的戰地掩蔽物,是戰爭前線的先輩們為應對敵軍掃射和炮轟建造而來。
在貓耳洞裡,晴天時熱浪滾滾,如此溼熱的環境裡戰士們只能光著身子,在狹小逼仄的洞裡呼吸困難,還經常有蛇鼠蚊蟲的啃咬。
“貓耳洞的老鼠很精,只要看見老鼠從洞外跑回洞內,就是越軍來了。”
再者說,下雨天更是難熬,戰士們一半的身子泡在洞裡的汙水中,戰士們拼命把電臺舉過頭頂,只為保住至關重要的傳訊工具。
為了更好地隱蔽,防止越軍特工發現,戰士們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一個洞裡解決,高溫天氣下更容易滋生病菌,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戰士們紛紛得了“爛襠病”。
“如果金錢能換來戰友的生命和健康,我願意傾家蕩產。”邢志強提起患病的戰友時,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爛襠”病一開始會出現小面積潰爛,為了緩解瘙癢,得一直將兩腿一直岔開,戰士們用不乾淨的手去抓撓,傷口就會越來越嚴重,爛皮會粘著衣物一起撕下來,滲出帶血的膿水。
儘管有浸了藥液的溼巾,但效果卻是微乎其微,當病發作時,痛癢難耐,戰士們經常拿灼燒的菸頭去燙傷口止癢。
越南特工往往神出鬼沒,經常趁惡劣天氣偷襲在貓耳洞的戰士,一旦發現貓耳洞就會趁機扔手雷或開槍掃射,戰士們時刻聚精會神地盯著洞口。
更為齷齪的是,越軍經常用越南女人和孩子來當擋箭牌,毫無人性可言。
在前線的戰地女軍醫們,得知貓耳洞戰士們的處境後,主動要求前往為他們醫治。
從前線醫院到貓耳洞,有一處叫“生死線”的地段,那裡埋著難以數計的地雷,甚至是越南特工自己都會踩到。
進行了多重考慮,領導駁回了女軍醫們去往前線的請求,“那裡條件更為艱苦,對女同志更是考驗。”
女軍醫王曉華堅定地說:
“我身為軍醫,先是軍人,再是醫生。軍人就不怕犧牲,不怕艱苦。我們上去一個醫生就能治好許多戰士,他們越是帶病堅持,我們越是心裡不安啊!”
就這樣,王曉華帶著自己的軍醫姊妹隊,揹著一堆藥箱上了老山。
瞧著心心念唸的女軍醫們來了,這些在戰場奮勇廝殺的戰士們反倒扭捏起來。
王曉華看著戰士們難為情的樣子,和姐妹們面面相覷,隨後溫柔笑道:“醫生面前無男女,把我們當成親的大姐就行。”
王曉華她們不顧個人安危,晝夜奔波在好幾個貓耳洞裡,隨時觀察戰士們的病情,“好大姐”們的愛也送到了每位戰士心中。
有位戰士曾在寄出的家書中寫道:“我誓死保衛家園,苦我一人,幸福萬家。”
許多戰士高喊“丹心獻祖國,碧血寫青史”,以血肉之軀滾雷場,為戰友開闢一條安全前往的通道。
有的腹部炸傷,有的雙眼被炸,仍然匍匐著前進,竭盡全力掃出生命中的最後一顆雷。
而剛入伍不到一年的女軍醫浦秀娟來到老山,做的第一場手術就是救治一名被炸斷雙腿的戰士。
浦秀娟望著那名戰士斷裂的腿骨,好像被人扼住了呼吸,她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再次弄疼傷者。
彷彿看出了她的緊張,那名戰士勉強擠出笑容,故作輕鬆地安慰道:“沒事,姐,我不疼,你放心動就好了,我不疼。”
聽到此話,浦秀娟鼻頭一酸,連忙擦去眼裡的淚,馬上進入手術狀態,她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手術也是十分順利地結束。
“我一想起那些戰鬥在前線奮勇殺敵的他們,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為我們扛下炮火與子彈,我便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治療好我們的民族英雄!”
此後她進行了大大小小將近60次的手術,毫無失誤,被譽為老山戰區的“手術天使”。
也正是軍醫們在後方不停地奔波,時刻關注著傷員們的病情,戰士們才毫無畏懼地奔赴前線,保家衛國。
這些在戰士們身後默默奉獻的軍醫們,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們!
結語:
“老山第一兵”邢志強從戰場退下來後,毫不猶豫地選擇響應國家裁軍政策,退役到國企公司當了一名普通員工。
他堅守陣地117天,因政策原因離開他所熱愛的軍旅,退隱後也不曾提及此事,何嘗不是躬體力行地傳承了“老山精神”?
老山精神應該與薪火相傳的井岡山精神、延安精神、長征精神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精神脈脈相承。
對此,讓我們對以上英雄致敬,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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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糕糕】
【編輯|長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