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1年,唐天寶十年,大唐帝國與“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之間發生了一次史無前例的軍事衝突,此次軍事衝突最終以高仙芝率領的唐軍失敗而告終,這就是被現代史學家屢屢提起的“怛羅斯之戰”。在阿拉伯史學家的記載中,“怛羅斯之戰”的勝利被誇張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俄羅斯史學家巴托爾德更是認為“怛羅斯之戰決定了中亞細亞的命運,中亞細亞本該是中國的,但它卻變成了阿拉伯人的。”那麼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古怛羅斯城地處哈薩克與吉爾吉斯斯坦的交界地帶塔拉斯河畔,今名“塔拉斯城”是也。怛羅斯城位於中亞腹地,歷史上屬於昭武九姓之國。六世紀後期突厥汗國興起,控制了“絲綢之路”,“切稅商胡,督其徵賦”,以榨取西域、中亞各國的財富來維持統治。對中原王朝的政治、經濟上造成極大影響,唐朝在集太宗、高宗兩代之力滅亡東西二突厥汗國,恢復了對西域的統治。顯慶三年,唐朝政府移安西大都護府於龜茲,實際管轄著包含龜茲在內的焉耆、于闐、疏勒四大軍鎮,並輔以“兵馬三萬鎮之”,由始,中亞各國皆臣服大唐。遠處中東的阿拉伯帝國幾乎與大唐同期崛起,當突厥在大唐鐵騎下瑟瑟發抖時,公元651年阿拉伯人也攻滅薩珊波斯,710年佔領了中亞最重要的城市撒馬爾罕,715年越過帕米爾高原抵達今新疆喀什。
公元740年左右,阿拉伯人幾乎全部控制了河中地區的“昭武九姓”,勢力範圍與唐王朝開始重合749年,阿拉伯倭馬亞王朝被推翻,阿拔斯王朝建立,是為“黑衣大食”。“昭武九姓”也趁勢叛亂,阿拔斯派出了最信任的阿布.穆斯林為呼羅珊總督前去平叛,齊雅德.薩里為軍隊將領,隨同出征。此時,唐王朝也企圖“以期重新規圖河中”,全面恢復唐朝在帕米爾高原一帶的影響力。此時河中地區最為重要的“石國”,地處絲綢之路交通要道,受大唐冊封,卻“無藩臣禮”,甚至遊說其他“昭武九姓”、吐火羅、大小勃律等國向阿拉伯人稱臣,遂給了大唐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征討其國一個絕佳藉口。
750年,高仙芝攻破石國都城俘虜了王族,帶回長安獻捷。石國都城破時國君本已請降,但唐玄宗失信,全部斬於闕下。僥倖逃脫的石國王子奔走於“昭武九姓”,傳播唐軍的殘暴、無信,使得“諸胡皆怒”。而後,吐火羅、大小勃律、昭武九姓居然聯合投奔了駐紮在撒馬爾罕的阿拉伯將軍齊雅德、薩里,這些訊息匯合在一起,傳到安西都護府時便總結出黑衣大食就有可能與河西諸國圖謀大唐四鎮。為爭取主動,大唐決定先發制人。
751年7月底,高仙芝率領安西兩萬甲兵抵達石國重鎮怛羅斯,此地離石國都城225公里,往東250公里左右就是李白出生的碎葉城。高仙芝很快就發現,怛羅斯城中集中了幾乎石國全部的軍隊和其他河中各國的聯軍,從軍隊數量上已經幾乎與唐軍持平。但是唐軍並不憂心,高仙芝將弩手、弓手、陌刀隊、騎兵梯次佈置,在戰鬥開始後先進行了幾輪遠端打擊,敵軍雖然也有弓弩,但此時的唐軍大多身著光明鎧,頭部、胸前、腹部都有重甲防護,可以有效避免了敵軍的弓弩傷害。正當高仙芝帶著部隊深入戰場向前推時,突然與達烏德和齊雅德.薩里所帶的兩支精銳部隊遇上。齊雅德.薩里所帶之精銳既有阿拉伯重步兵,也有快速重騎兵,另外還有拜占庭式的複合弓箭雨和密集長矛陣,這些打法讓唐軍很不適應。但總體而言,唐軍在弓弩上略有優勢,而大食軍在重灌騎兵上佔有優勢。
面對堅城,敵人數量遠超於己,唐軍在實際上已經陷入了戰略不利的態勢,故而高仙芝讓部隊“後退對峙”。唐軍在戰略態勢不利的情況下,與佔有優勢的敵軍苦戰五日,居然不分勝負,這給唐軍決策層帶來了信心和希望。然而就在第五天晚上,唐軍盟友葛邏祿的部隊突然叛變,從東北後方向高仙芝發起了攻擊。阿拉伯人趁唐軍大亂之際,以重騎兵攻擊唐軍中軍大營,致使唐軍徹底大亂全線潰敗。
高仙芝本欲收拾殘部於次日再戰,李嗣業勸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勢危若此,不至膠柱。”高仙芝這才決定完全退兵。撤退過程中,“人畜塞路,人不能過”,李嗣業“奮力挺擊之,人馬俱斃,胡等遁,路開。”此戰,唐軍僅餘數千人撤出戰場。“怛羅斯之戰”,安西都護府損失精銳唐軍兩萬左右,被俘戰死各萬人,但是唐軍並非傷筋動骨,威懾河中各國的能力依然存在,僅僅兩年後,大唐名將封常清再次出征克什米爾大勝而歸,可見此次失利對唐朝影響並不大。但是對於阿拔斯王朝來說,此戰逼迫唐朝勢力退出河中地區後,阿拉伯人開始了對該地區的血腥統治,石國、康國皆成其鐵蹄下的廢墟,“昭武九姓”已危如累卵。於是在754年,“昭武九姓”再次向唐朝稱臣,集體派出使臣到長安請求大唐出兵驅逐阿拉伯人。
俄羅斯史學家認為“怛羅斯之戰決定了中亞細亞的命運”這種說法是不符合事實的。公元752年,阿拔斯王朝便派出使者給唐朝遞交了國書並歸還了大量的唐軍俘虜,兩國就此建立了通好之誼。“怛羅斯之戰”只是發生在兩國間的區域性軍事衝突,事實上並沒有改變當時的任何現狀。至於阿拉伯史學家的筆下可是對此戰進行了無比誇張的誇大,高仙芝連輔兵在內出動了三萬餘人,可在阿拉伯史學家艾希爾的《歷史大全》中卻稱:“兩軍大戰於怛羅斯河,阿拉伯人最終戰勝了他們,消滅近五萬人,俘虜近兩萬人,殘部逃回中國。”
另一位阿拉伯史學家麥格迪西在《肇始與歷史》中寫道:“將他們(唐軍)各個擊敗,共殺死4.5萬人,俘虜2.5萬人,佔領了他們的軍事要地,並擄走他們的子孫,搶去了他們的財富……”有的阿拉伯史家居然寫道:“唐朝軍隊不堪一擊,十萬唐朝軍隊僅餘幾千名逃了出去,……”
《新唐書》記載,高仙芝“領一軍”出征,按唐朝編制,一鎮滿編七千人,而高仙芝的安西都護府管轄四鎮,應該共有兩萬八千戰兵,而“一軍”則包含4000人的中軍、各2800人的左、右虞侯軍、各2600人的右廂前軍、走廂後軍、左廂左軍、左廂後軍。西域唐軍頂峰時期只能為1萬人提供遠途作戰後勤,而且高仙芝不可能將安西都護府兵都帶出來,所以怛羅斯之戰中的唐軍最多約有2.5萬人。阿拉伯史學家們誇大了怛羅斯之戰的戰果。他們吹牛的時候沒有看地圖,從西安華清池到高仙芝的軍營3000多公里,皇帝的聖旨要好幾個月才到,運糧食都很難運過去。要是有十幾萬的兵力,起碼大唐要往前線輸送上百萬人的口糧,其中十分之九都是要損耗掉的。對於鼎盛時期全國只有650萬戶人口,大約2000-3000萬人口的大唐,送一百萬人的口糧行進3000公里,玩呢?隋煬帝就是這麼玩完的。
另據《資治通鑑》記載,實際唐軍從安西可能只出動了數千人的漢兵,剩下2萬多都是盟友拔汗那人與葛邏祿人。可以說,大唐在域外損失數千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畢竟全國九大節度使統兵接近49萬。我都懷疑唐玄宗可能並不清楚這件事,畢竟當年他正沉浸在楊貴妃的溫柔臂彎裡。
因此,怛羅斯之戰的實際影響比那些域外的所謂史家的吹噓要小的多,可以說影響甚少。高仙芝兵敗之後連個懲罰都沒有,還被改任為權力更大的河西節度使。安史之亂開始後才被皇帝砍頭,罪名是不出兵平叛,看到沒?將領不在國內保衛皇權的鬥爭中出力就是個死,至於域外開疆拓土,少擴張一點真沒啥,罪不至死的。貌似唐玄宗都想不到帕米爾是個啥模樣。很快,753、754年高仙芝的繼任者封常清就繼續在帕米爾擴張,先後攻破了菩薩勞城和播仙,證明安西唐軍實力巨大,完全沒影響。至於說怛羅斯之戰導致西域的某教普及,也是誇大其詞。西域的某教化實際上10世紀的喀喇汗國開始發生的,那是突厥人的“功勞”,至於全面普及某教化,那就要挪到唐滅之後600年,蒙古西征帶來的影響。終唐一世,西域始終是佛教領地。
怛羅斯之戰的歷史影響實際上是文化上的,將我國先進的造紙技術傳到了阿拉伯地區,進而透過阿拉伯語拜占庭的戰爭逐漸傳往歐洲,畢竟,此戰之前,阿拉伯人還在研究埃及人發明的紙草技術。沙漠地區出來的文明,他們征服的比他們文明的地區,也只有埃及與波斯了。此戰還出現了一個著名的中國旅行家,杜環。他原是高仙芝麾下,被阿拉伯人俘虜後,去過埃及亞歷山大城,是唐朝時期中國抵達西方最遠的人,762年才透過海船返回廣州。其著作《經行記》有1500字流傳至今。
域外史家吹噓怛羅斯之戰的“偉大事蹟”,不過是為了蹭一下大唐的光輝,畢竟你說你祖先把強大的大唐給揍了,是個很牛逼的事,因為從阿拔斯王朝滅亡於旭烈兀的蒙古鐵蹄之下後,阿拉伯人再沒有榮光過,一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