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本期為二戰美軍空降部隊戰鬥戰史系列第9期。上一期講述了盟軍空降部隊與登陸部隊一齊拿下來了進攻義大利本土的重要跳板——西西里島。本期將講述空降部隊為了避免重蹈西西里島上的混亂空降行動,遂在義大利進行空降訓練,並劍指羅馬……
(本期全文約1萬6千字,內容較長,感謝您的觀看)
“空降師危機”與諾爾伍德演習
西西里之戰後,盟軍高層對空降作戰進行了深刻的反思:約翰·P.盧卡斯作為西西里戰役中艾森豪威爾的觀察員,向他提供了一份報告。在報告中,盧卡斯認為將空降部隊組織為師編制是錯誤的,並且懷疑空降師師部在全師降到敵後時還能否進行實際控制與指揮。艾森豪威爾對盧卡斯報告印象頗深,以至於在後來寫信給馬歇爾表示:“我不相信空降師。我認為空降部隊應當組織為能夠獨立戰鬥的單位,包括步兵、炮兵與其他特殊兵種,相當於團級戰鬥隊的規模。由於技術原因,空降師指揮官不可能對廣泛分散在一個寬廣地域內的空降部隊進行控制與指揮,而拆分為更小單位才可以保證做到這一點。”
這在美國本土激起了很大反響,原本對較大編制的空降部隊持支援態度的地面部隊司令官麥克納爾也準備將空降師拆分為更小的單位。他在西西里戰役後寫成的一份備忘錄中表示:“我的參謀部與我都相信大型空降單位是不切實際的……準備向陸軍部推薦放棄空降師的編制……-空降作戰的規模應當限制為營級或者更小。”海軍陸戰隊也打消了將海軍陸戰隊的空降部隊擴編為空降師的念頭。
這次“空降部隊危機”——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空降師”危機——對建立大規模的空降部隊的鼓吹者無疑是一盆冷水。這很可能導致已經編成的5個空降師(82、101、11、13與17師)的解散,更不用提正在擬議的組建1個空降軍的建議了。但實際上,這些建議都不是來自親身參加或瞭解空降作戰的人員,並且在很大程度上屬於以訛傳訛。在陸軍參謀長馬歇爾將軍就此事項作出最後決定前,他指令組織一個特別委員會研究此事,以決定陸軍部對此的決策,併為日後的美國空降作戰與計劃繪出大致範圍。
(上圖)盟軍士兵正在檢視一架墜毀的“瓦科”式滑翔機殘骸。滑翔機是空降兵的重要工具,但是其堅圉程度和其重要性成反比。
最初的委員會由第11空降師副師長阿爾伯特·皮爾遜牽頭,組成人員包括來自航空兵與海軍陸戰隊的人員。最後他們得出了空降師的編制應予保留的結論,並總結出“一個空降師可由空運維持3到5天”的結論。但這份報告的一部分論據受到懷疑,並導致了陸軍部選擇斯溫將軍組織另一個委員會來研究同--問題―—這個委員會的結論將是至關重要的。斯溫來領導這個委員會可以說是十分適合——他是西西里戰役期間艾森豪威爾的空降作戰顧間,又親眼目擊了傘降,而且剛被任命為第11空降師的師長。委員會的成員中還包括經驗豐富的傘兵與滑翔機部隊的軍官和來自炮兵、運輸機部隊與滑翔機部隊的人員和參謀軍官。
1943年9月,斯溫委員會在11師的駐地——麥克霍爾營開會。在接下來的數週內,他們研究了同盟國與軸心國迄今為止的空降作戰,探討了空降師的編制,分析了運輸部隊在北非與西西里遭遇的問題,還包括一系列具體的技術問題:導航問題、通訊問題、空降部隊在投入戰鬥前與投人戰鬥後的指揮與控制問題。到9月底,該委員會完成了任務,並建議陸軍部編寫一部訓練教範,以確定空降部隊與運輸部隊之間的關係、他們各自的責任範圍以及空降作戰從起飛到部隊集結過程中的一系列細節。很快,陸軍部出版了《第113號訓練教範》,這成為日後空降作戰的“聖經”。但這套訓練教範並未能完全打消馬歇爾將軍與麥克納爾將軍對空降師編制的疑慮。為了證明空降師的存在必要,麥克納爾命令斯溫將軍在1943年12月進行一場師級規模的演習,以這次演習的成敗來決定空降師未來的命運。
11月23日,第11空降師在麥克霍爾營組織了一次步兵與炮兵、傘兵與機降兵協同的演習並獲得了成功,但這既不是師級規模,也不是像西西里戰役那樣經過長途飛行的條件下進行的。12月的演習將是真正的考驗。一貫支援空降師的陸軍部長亨利·劉易斯·史汀生觀看了在夜間進行的機降表演,並被近乎完美的演習過程所折服,表示空降師對未來勝利不可或缺。
演習目標是奪取位於北卡羅來納州的諾爾伍德機場,地面部隊司令部指示這次演習必須按照第113號訓練教範進行。這次演習將以實踐行為來回答下列問題:一個空降師能否全部由運輸機傘降或者滑翔機機降?在夜間飛行3一4小時後,在夜晚全黑條件下能否準確到達指定的傘降場與機降場?能否在沒有額外傷亡的情況下完成傘降與機降?這個師能否迅速集結部隊進入戰鬥,並對防禦力量進行猛烈進攻?這樣著陸的一個師能否完全依靠傘降、機降與空運維持後勤?空降師的概念究竟是錯誤還是可行?已經作好了戰鬥準備的第11空降師將以自己的實際行為來給出答案。
1943年12月4日,北卡羅來納州的天氣已經降到了零度左右。在經過了緊張的計劃與準備之後,該師分別開到了位於北卡羅來納與南卡羅來納州的5個機場:布拉格堡的波佩機場,麥克霍爾營附近的一條三角形跑道,南卡羅來納州的弗羅倫斯陸航基地,北卡羅來納州的朗伯頓陸航基地與勞林堡-馬科斯頓陸航基地。大多數的軍官與士官都已經知道這次演習將決定空降師的未來,這在通常的跳傘前的緊張氣氛中又增加了一絲焦慮。
(上圖)趕著“基督的坐騎(驢)”尋找自己戰友的傘兵們。由於空降部隊的特殊作戰方式,失散後的傘兵們總得利用-一切方式聚攏起來,這也一度成為了質疑獨立的空降部隊存在必要性的原因。
12月5日,陸軍地面力量測試組將第17空降師的1個混成戰鬥隊、第541傘兵團的1個營部署在諾爾伍德機場與其他幾個關鍵點周圍充當防禦方的角色。第11空降師(得到第501傘兵團的加強)原定在12月5日晚間起飛,但悉劣的天氣追使飛行推後了24小時。陸軍部副部長羅伯特·帕特森與麥克納爾將軍本來已經到場準備觀看演習,聽說延遲後他們又飛回了華盛頓。但這次演習對陸軍的意義實在是太重要了,12月6日他們又再度返回觀看,其他觀看演習的高階將領還包括剛從英國趕回的李奇威、傘兵司令部的新司令雷奧·多諾萬,此外,還有一些來自陸軍部、地面力量司令部與陸航的高階觀察員。
在5個機場上,傘兵與機降步兵正在緊張地進行準備。傘兵乘坐卡車來到他們的飛機旁邊,每架飛機對應一輛卡車。一旦到了飛機旁邊,傘兵們便開始掛上主傘包、佩掛上各式野戰裝備與武器彈藥,最後在胸前掛上副傘包。每架飛機上的跳傘長開始檢查傘兵是否已經準備好,特到全副武裝後,每個傘兵的身子都被沉重的裝備壓彎了。隨後他們按照“先跳傘的後登機”的次序排隊登上飛機,儘量坐得舒服些,等特飛機起飛。
機降步兵也乘坐卡車來到了各自的滑翔機旁邊,炮兵們將CG-4A“瓦科”滑翔機的機頭(包括駕駛艙)向上開啟,把已經拆開的75毫米山炮從機頭推了進去。其他人則在忙著把吉普車、彈藥、醫療用品、拖車以及全師持續作戰所需的各種補給、武器和裝備裝上滑翔機。隨後機降步兵們——儘管沒有傘,可也被他們自己的個人裝備壓彎了腰——登上了滑翔機,坐在了機身兩側的帆布座位上,等待著拖曳飛機起飛。
這次演習將首次採用雙排拖曳的方式。5個機場的夜間起飛時間都事先得到了精心安排,以保證所有起飛的飛機能有序地組成一個巨大的空中機群,將整個空降師投入戰場。飛機仍然按照9機“V”字編隊,長長的機群將首先向東飛過北卡羅來納州的海岸線,在大西洋上空飛行,隨後轉向左面,向西飛往位於布拉格堡西面的傘降場與機降場:位於派恩波斯特與南派恩附近的高爾夫球場和諾爾伍德機場的附近地域。
12月6日晚是一個月夜。當晚23時,第一批傘兵從飛機上跳進了空降場——他們是預先空降的先導員,負責標出空降場併為飛機提供導航。隨著一批又一批“V”字編隊到達,天空中開始佈滿了降落傘,傘兵們從約360米的高度緩緩下降。CG-4A滑翔機也被釋放,迅速向自己的機降場衝去。很快,機降場與傘降場就到處都是降落傘、開啟的裝備包、機頭向上開啟內部空空如也的滑翔機—12282人中,有80%的人員在預定地點著陸。著陸後的官兵們立即在空降場集結,並朝著預定的目標擺出了戰鬥隊形。炮兵則在搜尋他們的火炮部件,組裝完成後向著預定的開火位置前進。數小時後,這個師已經集結完成,並開始向自己的主要目標——諾爾伍德機場前進。到黎明時,機場已經落入第11空降師之手。
(上圖)57毫米反坦克炮是美國傘兵能荻得的最大威力的反坦克武器。當然,據之即來的p-47以及逼急了平射的105毫米榴彈炮是例外……
第二天運輸機運載著各色補給品在機場著陸,接下來的5天中,該師對分佈在北卡羅來納州的丘陵上的“守敵”發起了模擬進攻。第6天晚上,陸軍地面力量宣佈演習結束,第11空降師返回了麥克霍爾營。回到營地後師參謀部立即系統地回顧了演習全程,並在所有參演指揮官的協助下,完成了一份報告提交給斯溫師長。12月16日、斯溫將自己的報告提交給了麥克納爾將軍,將軍在回函中對演習的成功表示了祝賀,並且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認為是這沃成功的演習使他相信了空降師的存在必要,並表示將繼續訓練、組建更多的空降師投入戰鬥。
諾爾伍德演習結束了爭議,空降師的理念得到了證實。5個美國空降師被保留了下來,並在以後的戰鬥中證明了這個決定的正確。
目標——羅馬
還在西西里戰役之前,盟軍內部面對下一步的戰略打擊應該落在何處發生了激烈的爭論。美國人仍然堅持應當渡過海峽對德軍施以決定性的打擊,英國人則認為應當瞄準“歐洲的軟下腹部”進行進一步的軍事行動,如巴爾幹、希臘、義大利本土地區。最後,考慮到進攻義大利本土也許可以促使義大利政府退出軸心國陣營,並可以調開希特勒用於防守“大西洋壁壘”的兵力,盟軍最終決定進攻義大利本土或者科西嘉島、撒丁島,但必須以不影響“霸王”作戰為前提。
7月25日,盟軍收到了一份來自義大利國王維托里奧·埃曼努埃爾三世的禮物:他免去了墨索里尼的首相職務、並指派巴多里奧元帥繼任。面對這種情勢,艾森豪威爾立即決定放棄原先在撒丁島、科西嘉島的登陸計劃,由美第5集團軍在薩勒諾登陸,而英第8集團軍在義大利南部的卡拉布里亞與塔蘭託登陸。其中,薩勒諾登陸的計劃代號“雪崩”。該計劃將由下轄美第6軍(轄第36、45步兵師)與英第10軍(轄第46、56步兵師、第7裝甲師)的第5集團軍執行(司令官馬克·克拉克)。克拉克向艾森豪威爾表示需要1個空降師。當時盟軍約有300架C-47與約400架滑翔機分佈在西西里與北非,一次只能運送2個團及附屬炮兵部隊,艾森豪威爾經過考慮,在82師與英第1空降師中選擇了前者。
此時82師並沒有集中在一起,504團與505團在西西里島上駐防,而325團仍然在北非。7月29日,李奇威與艾森豪威爾見面時得知本師將參加薩勒諾登陸,隨後李奇威又飛往奧傑達的第5集團軍司令部,瞭解了登陸計劃。在那裡,他意外地發現被自己調走的亞伯勒已經成了克拉克的首席空降顧問。
亞伯勒制訂的空降計劃是十分大膽的:全師的大部分部隊——傘兵團與機降團將在登陸部隊之前經多批次空降,首先奪取索倫託山以北的諾切拉與薩勒諾。空降部隊的任務主要有二:阻止駐那不勒斯的赫爾曼·戈林師與第15裝甲擲彈兵師經索倫託山口向薩勒諾登陸場開進。協助麥克裡裡將軍的英第10軍經同一山口向那不勒斯開進。這個計劃的運輸手段除了有傘降與機降外,還包括了組織一支該師的部隊作為海運特遣隊在阿馬爾菲―梅奧利地帶登陸,與空降部隊取得聯絡後,再開闢出一條撤出死傷者與提供補給的通道。這將是一次類似於西西里空降的月夜空降。
在快速研究了這個計劃後,李奇威得出結論,這個計劃過於冒險而無法執行:該師在與運輸機飛行員協同練習夜間傘降方面都沒有多少經驗,更不用說進行兩棲登陸了。
李奇威隨後又飛到了阿爾及爾的艾森豪威爾司令部,與作訓主任參謀羅威爾-W.魯克斯就此問題進行了商談。李奇威堅持82師至少要經過3周的與運輸機部隊和兩棲登陸部隊的協同演練。這引起了兩個問題:首先,必須找到部隊去接管504、505團在西西里島的駐防任務,其次,必須能安排船隻將這兩個團從該島接回,而且所有這些步驟都必須儘快,因為駐突尼西亞的盟軍運輸機部隊即將前往西西里島,為下一步的作戰作準備。82師的協同演練的夢想很可能無法實現了。
在與羅威爾·W.魯克斯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與扯皮後,李奇威終於得到了與運輸機部隊在突尼西亞進行3周協同訓練的書面保證。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李奇威還是派遣了泰勒率一小組人駐在阿爾及爾,並擔負起與第5集團軍的聯絡職責。
隨著對諾切拉-薩勒諾計劃的進一步研究,該計劃顯示出的問題越來越多。對預定空降地點拍攝的數百張清晰航空照片顯示,原定的從海岸線進入的飛行路線上密佈著防空火炮,使經過此處的飛行成為不可能。解決方法是從1500米以上的索倫託山上飛過,但這就又使滑翔機的釋放高度與傘兵的跳傘高度過高(分別為約1800米與約600米),他們必須在山風與夜空中經過較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落地。而且,在諾切拉與薩勒諾附近也找不到多少合適的傘降場與機降場。
在這種情況下,該計劃被叫停。此後的日子裡,師長李奇威坐飛機沿著一個環形線路飛來飛去:首先從駐在西西里特拉帕尼的師部出發,飛往約1000公里外的師參謀部所在地阿爾及爾,然後再飛600多公里回到凱魯萬的師部,最後再飛480公里回到特拉帕尼。
時間在慢慢流逝,但魯克斯允諾的調2個團前往突尼西亞進行3周協同訓練的諾言卻遲遲未能得到履行。82師慢慢失去了耐心,駐在西西里的部隊也急需重新裝備。另外,在突尼西亞還有1000名以上的補充兵等著補充進部隊,但這都沒能得到實現。
8月12日傳來了正式的訊息:鑑於諾切拉―薩勒諾空降計劃困難重重,克拉克最終取消了這-一作戰計劃。“雪崩”計劃被定在9月9日發動,離當時只有27天了,但82師仍然無事可做,既沒有收到下一步的行動指示,也沒有得到將2個傘兵團撤回突尼西亞的命令。
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等待後,新命令在8月18日下來了。這次的目標幾乎讓人難以置信:該計劃要求將全師對沃爾圖諾河上的一個關鍵路口——卡普亞進行兩棲與空中突擊,而該突擊地點在那不勒斯以北29公里遠,離薩勒諾灘頭更有64公里之遙!該計劃的目的是阻止德軍從羅馬向那不勒斯增援,從而使英第10軍能夠更容易地奪取那不勒斯。2個傘兵團將跳傘進人,130架滑翔機將運載火炮、反坦克武器與彈藥進人。325團將乘坐25艘登陸艇,在沃爾圖諾河口上岸,再經過24公里的行軍與傘兵會合。此後全師將作為一個整體戰鬥,英第46師將在最多5天內突破至卡普亞。
拜這個新命令所賜,師部與2個傘兵團終於得以返回突尼西亞。現在已經沒什麼時間進行緊張的3周協同訓練了,但李奇威仍然決定利用剩下的時間儘可能地進行訓練。命令要求82師與第7集團軍協商,李奇威派人前往巴勒莫,並擬定了一個耗時甚久的行動路線:部隊乘坐卡車前往巴勒莫,隨後坐船回比塞大,最後坐卡車回凱魯萬。
李奇威清楚這個計劃的荒唐性,他立即飛往阿爾及爾,並且爭取到了把82師在西西里的部隊空運運回的許可。8月19日下午,他返回了西西里,將這個新運輸計劃告訴師參謀長拉爾夫·P.伊頓、加文與塔克,並告知運輸機將在第二天早上到達機場。接下來的晚上十分忙亂:由於該師在西西里只有大約25輛卡車與50輛吉普車,卻要承擔起將所有人員與裝備運往兩個機場的任務。接下來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20日與21日,部隊全部運回突尼西亞;從計劃批准到全師在目的地重新集結只花了3天!
沃爾圖諾計劃的規模要求投入第51、52部隊運輸機聯隊。而這兩個聯隊的運輸機正分佈在西西里島各處,而作戰準備要求不遲於9月1日開始,這就意味著只剩下一週的時間進行協同訓練了!時間緊迫,如果全師都進行傘降,那重新打傘包所花費的時間將使82師無法趕上行動時間,只得主要對跳傘長與從來沒有進行過夜間跳傘的補充兵進行夜間傘降訓練。
該周的另一個訓練重點是使用先導員標出空降場。先導員們裝備了3種新裝置:裝電池的“克里普頓燈”、可對飛機進行導航的5G電臺、更為先進的可與機載“瑞貝卡”電臺聯絡從而提供無線電引導的“尤里卡”電臺。所有飛機上的電子裝置都進行了改造,以接受5G的無線電導航訊號,有16架運載先導員的飛機安裝了“瑞貝卡”,以接受“尤里卡”的訊號。
這些裝備被定在8月28日、29日夜間進行測試。克里普頓燈被證明可以在45公里外即能發現。但如果一旦遇到地霧或者薄雲的情況,就會極大地降低可視距離。5G無線電導航測試完全失敗,附近的一個高頻發報臺發出的干擾使得訊號完全未能收到。但尤里卡一瑞貝卡系統的測試卻取得了極大成功。第一晚,先導飛行員在大約24公里-32公里就收到了尤里卡訊號,三個機群準確地飛到了空降場,第二晚的測試中,在先導員跳傘後,進行了實際大規模跳傘,大約90%的傘兵落在離空降場1.6公里內。
就在這寶貴的一週裡,325團也在抓緊時間進行兩棲訓練。原定計劃是該團於9月5日上船。8月25日,該團開至比塞大,準備進行兩棲訓練,但是允諾的登陸船隻遲遲未到。等到這些船最終到達後,時間只剩下幾天而已。然而就是這樣的時間表也要被縮短:新的命令要求該團將所有的彈藥、裝備與車輛統統採取防水措施並裝船,在9月3日16時前作好出航準備。
李奇威決定讓自己、泰勒、伊頓與其他重要師部人員與兩棲登陸部隊一起行動,在沃爾圖諾河口上岸。他們在凱魯萬忙空降事務一直到9月2日,然後趕往比塞大,跳上了一艘登陸艇。李奇威任命加文為空降特遣隊指揮官,並且給予他為傘降與機降作戰計劃的全權。
馬克·克拉克在亞伯勒的建議下,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小空降任務:道爾·R.亞德勒的509團2營雖然配屬82師作戰,但此刻還未離開過北非,這次將使用該營在諾切拉、薩勒諾、明圖爾諾、巴蒂帕里亞或者阿韋利諾諸地區中的一個目標進行傘降,去儘可能地進行破壞與阻擊敵人。
同時,克拉克的海軍顧問也在進一步研究325團在沃爾圖諾河口進行兩棲登陸的作戰細節。從新近拍到的航空偵察照片看,河口布滿了沙洲與礁石。很明顯,全團乘坐坦克登陸艦與大型人員登陸艇登陸是不現實的、顧問認為必須將作戰規模降低到1個營甚至1個連,即使這樣也不能保證能夠成功。於是,在沃爾圖諾河口的登陸行動最後被取消了。克拉克準備將該團當作駐在薩勒諾灘頭外船隻上的預備隊使用,但325團團長劉易斯並沒有聽到這個決定。325團的官兵們仍然在比塞大港口忙著採取防水措施,將物資車輛裝船,準備在9月3日出發。
海軍顧問的這個決定意味著沃爾圖諾河空降作戰中,加文只能從空中獲得彈藥、食物與其他裝備。據加文估計,每天至少需要175噸補給品。為了達到這個補給量,第51,52部隊運輸機聯隊將要投入他們運輸機的一半——約145架。這些飛機將在夜間無護航的情況下,面對敵人的高炮與戰鬥機,將急需的補給品準確地送到加文標出的地區。這個任務的完成需要極大的運氣。
(上圖)“尤里卡”式電臺由先導員使用,用來標明空降場,它能夠報客易地裝入一個防水帆布包、吊在先導員的裝具下方空投。在空降場架設完畢後,它能迅速與裝藏在飛機上的“瑞貝卡”電臺聯絡上,指引飛機前往空降場。在使用完畢後,先導員們應當按下電臺的自毀按鈕,防止這項絕出技術落入德軍之手。
8月31日,所有參加“雪崩”計劃的指揮官開會時,李奇威與艾森豪威爾的空軍參謀長阿瑟·特德作了一次私人談話,並且表達了自己對計劃的保留意見。他堅持認為卡普亞計劃在戰術上是沒有意義的,並且是毫無意義地讓他的人去拿命冒險。特德表示他同意李奇威的意見,並建議他跟克拉克也詼一談。
李奇威隨後以私人身份與克拉克進行了一次談話,克拉克雖然感到失望,但還是認真聽了他的意見。最後雙方達成了妥協:卡普亞計劃繼續進行,但必須進行極大的修改,將有1個團(轄2個營)跳傘,他們將攜帶至少可以維持5天的補給品,到那個時候,主力部隊應已經與該部隊會師。同一天,克拉克釋出了正式命令,修改了該作戰計劃。
(上圖)504團5營的傘兵。這些人幸運地在那場“友好”射擊中毫髮無損。照片上的這幾位年輕人此刻洋溢著這個年齡所應有的朝氣以及軍人特有的剛超,但當時戰爭還在憾續中,更殘酷的戰鬥正在前面等待著他們。
這個修改後的計劃極大地減縮了82師在進攻義大利本土中的作戰行動。9月2日的新計劃規定。加文將率領2個營在沃爾圖諾河邊的卡普亞傘降,509團2營將在亞德勒的率領下在阿韋利諾傘降。這意味著82師的8個步兵營中有6個將不參加這次作戰,包括整個325團。該團現在已經迅速轉入預備隊角色。
與此同時,.義大利政府在與盟軍的秘密商談中,提出要求盟軍在羅馬進行一次空降行動,來確保國王與義大利政府和羅馬本身的安全。儘管德軍現在正一刻不停地向義大利境內,尤其是羅馬附近調兵遺將,但義大利政府宣稱他們有足夠的力量保障空降作戰的順利進行,並可以保證羅馬內外的6個機場的安全使用,和為落地的傘兵們提供運輸工具。
艾森豪威爾的海軍參謀長坎寧漢上將提出,可以使用登陸艇甚至驅逐艦沿臺伯河上溯,為傘兵們提供彈藥與補給。這將是沃爾圖諾河計劃的翻版。羅斯福與丘吉爾首相對這個計劃也很感興趣。由於82師已經卷入了“雪崩”計劃,艾森豪威爾開始本來想選擇英國第1空降師執行羅馬任務,但當時第1空降師已經在港口等待回國,而82師正在突尼西亞的機場,經過數小時的考慮後,艾森豪威爾決定把這個任務給李奇威。
9月2日,在亞歷山大司令部負責聯絡的泰勒首先聽到了這個訊息。隨後,李奇威應亞歷山大的要求,來到了他的司令部。等他到達時,泰勒已經擬定了一個粗略的計劃,代號“巨人二號”。該計劃繪出了整個作戰的大致輪廓。該計劃的要點是將全師在運輸力量允許的最大程度內投入作戰。由於羅馬超出了滑翔機的拖曳航程,運輸機將用來空投傘兵和運輸滑翔機部隊。部隊將在9月8日晚上,薩勒諾登陸之前數小時立即佔領位於羅馬以東和東北的3座機場,在接下來的數夜,師的其他部隊(包括325團)將從空中進入。該師將與義大利軍隊一起,保衛羅馬免遭德軍攻擊。
從一聽到這個任務開始,李奇威就對這個任務表示了極大的擔心,認為這個計劃有欠考慮。首先,幾乎沒有時間去擬定具體計劃和作準備。當時已經是9月2日,離行動時間只剩下6天。2個部隊運輸機聯隊還正在朝西西里的9個機場轉場的過程中,為作戰作最後的準備。而這些飛機在佈置完畢後,必須飛回突尼西亞,再把82師運往西西里。這個計劃還包括將已經在比塞大上船的325團從船上撤下,再運走。而光把全師空運到西西里就將花費兩天的時間。這幾乎留不下什麼時間讓82師與運輸部隊聯合擬定行動計劃,甚至全師在飛到西西里後都沒有下飛機的時間:他們將在凱魯萬機場登機時就作好戰鬥準備,隨後飛往西西里,在飛機加油時呆在機上,隨後飛往羅馬。這必然導致部隊在到達羅馬時已經疲憊不堪。
其次,即使時間允許,還有幾個因素阻止計劃的實現:
1.這將是一場在暗夜掠水情況下在未知地區的一次空降,和西西里島空降類似。而剛剛經歷了那場噩夢的運輸機飛行員還沒有在這方面進行針對性的訓練。何況當時已經沒有時間來進行預演了。
2.這次飛行超過了大多數戰鬥機的航程,運輸機在飛往羅馬的途中將沒有護航。即使P-38飛機可以滿足航程上的要求,但由於目標上空滯空時間過短,實際上沒有意義。而且究竟有多少戰鬥機可以從“雪崩”計劃中抽出來還是個未知數。由於沒有掌握制空權,每架運輸機都很可能成為敵方戰鬥機的獵物。
3.飛行路線將透過德軍第2傘兵師的防區,而該師裝備了大量的高射火力,而且不排除義大利防空部隊加人射擊的可能。如果成為現實的話,那將是一場比504團遭遇過的還要大的屠殺。
4.整個行動都是建立在義大利合作的基礎上的。義大利真能保證機場的安全,並能為傘兵提供機動工具,協助他們反擊德軍嗎?從盟軍掌握的情況看,義大利人早就喪失了鬥志——這在西西里戰役中表現得再明顯不過。這意味著將因為義大利人的一句口頭保證,就送8000名空降部隊官兵前去冒險。
5.即使空降能夠成功,隨後的增援與補給任務也將是極端危險的,也不能保證成功。到了空降的第2天晚上,德軍的戰鬥機部隊與防空部隊必然已經轉入高度警戒,並將對羅馬發動全力進攻。這將使著陸的傘兵完全喪失外援,不得不完全依靠義大利人,而他們的可靠程度大有疑問。
6.如果德軍決定放棄那不勒斯與薩勒諾,調集義大利南部的全部6個師向羅馬發動反撲將如何應對?82師將在奪取羅馬後被堅固的德軍包圍圈牢牢圍住,而克拉克將軍參加“雪崩”戰役的部隊未必能打破這個包圍圈。這將是送羊入虎口的舉動。
9月3日,克拉克來到了亞歷山大的司令部。他對艾森豪威爾從他本來就不多的登陸部隊中又抽走82師十分不滿,尤其是325團作為他的預備隊,本來在幾小時內就將從比塞大乘船起航。他現在不得不送這個團上岸並另找一個團來替代。隨即他在14時,325團開船前2個小時,返回比塞大見了團長劉易斯。出於保密原因,克拉克沒有告訴劉易斯有關羅馬空降的訊息,而是編造了該團的登陸已經取消,全團必須在19時以前將所有的部隊、車輛、補給等撤下登陸船的訊息。劉易斯團長立即乘坐吉普車飛快返回登陸集結地區,並準時完成了任務。隨後325團在離比塞大港約16公里處露營。晚上劉易斯收到了率部前往位於馬特爾的一處機場,並準備登機前往西西里的命令。克拉克另找了第45步兵師的1個團來取代325團的位置。
儘管李奇威與泰勒對於這個空降羅馬的任務都提不起興趣來,但是強大的政治壓力迫使他們不得不繼續執行。在與義大利代表商談後,儘管得到了機場安全與意軍高炮不會射擊的保證,他們兩人對這個計劃還是保持著懷疑態度,並反覆對代表進行質疑。最終,意方代表不得不承認,空降部隊的飛行路線上既有意軍高炮單位也有德軍高炮單位,對於後者不能保證不會射擊。此外李奇威他們還了解到,6個機場中的最好的2個處在嚴密的高射炮火防禦之下。李奇威後來回憶,隨著談判時間越長,那些義大利代表對德軍的恐懼就顯示得越明顯,他們甚至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擋住德國人的一次進攻,也不能保證消滅羅馬附近的德軍高炮部隊,從而開闢出一條空降部隊可以進入的空中走廊。
隨後一個新計劃連夜出爐,主要指導方針為避開德軍的防空系統。與直接跳到羅馬“心臟”地區不同的是,該師的傘兵先頭部隊將利用羅馬西北40公里的兩個非常臨近地中海的機場。這兩個機場都牢牢掌握在義大利人手裡,而且附近沒有德國軍隊。兩棲登陸部隊(此時八字還沒一撇)也可以較容易地與傘兵部隊取得聯絡,而非沿臺伯河往上作一次可能是自殺性的攻擊。飛機將在這兩個機場降落,而且由於靠近海岸線,這兩個機場的位置比起市區機場來也更加容易為飛行員鎖定。如果一旦發生了最壞的情況,空降部隊也能迅速撤到海邊,在夜間進行一次小型敦刻爾克撤退。
(上圖)義大利方面的德軍總指揮空軍元帥凱塞林(中)正在商討義大利防禦同題。關於他本人的能力,可以稱為“不是盞省油的燈”,這預示著盟軍在義大利戰場上絕不會順風順水。
但即使這樣,李奇威與泰勒對義大利人的表現還是心存疑慮。考慮到該師已經進行了連續戰鬥,準備不足面且訓練不夠,李奇威向亞歷山大如實反映了以上情況。但亞歷山大對這次行動充滿信心,並且重申了這次空降行動不可動搖。但他也注意到了李奇威所說的4天準備時間不足以保障師級規模行動的意見,同意在行動日當天以一支較小規模的部隊參戰。李奇威隨即擬定了行動日投入1個得到炮兵加強的傘兵團(欠1個營)的計劃。兵力大體與流產的沃爾圖諾河計劃中加文率領的兵力相當。亞歷山大還向李奇威保證,空降部隊傘降後3天,最多5天就能與登陸部隊會合。
早在與亞歷山大將軍會談之前,李奇威就提出派遣一名或者一批美國人潛人羅馬,以獲得軍事勢態與義大利可靠程度的第一手情報,從而有助於傘兵作戰。但亞歷山大害怕會洩露行動計劃這一絕密訊息,反對這一活動。在整個行動都已經逐漸明朗化的情況下,李奇威又舊話重提,這次獲得了亞歷山大的首肯。師炮兵指揮官泰勒自願前往。與他一道前往的是第51部隊運輸機聯隊的情報軍官威廉·工.加德納上校。
9月4日,李奇威飛回了82師位於比塞大的“前進師部”。他一直工作到深夜,來為空降羅馬和把全師調到西西里擬定計劃。最終的空降羅馬計劃如下:盧賓·H.塔克的第504傘兵團(欠3營)在若干反坦克連、炮兵連、工兵和醫護單位的加強下,於9月8日晚上在那兩個海岸機場傘降,並直接開往羅馬。9月9日夜,整個第505傘兵團將直接在羅馬的4個機場傘降,9月10日夜325團將乘坐飛機在這些機場或者其他機場著陸。
但這個計劃的空運階段疑點很多。羅馬的預定著陸機場事實上都不是一級機場,跑道狹小。即使在最理想的條件下(白天、天氣晴好、良好的空中管制等)空降部隊也不能在1小時之內讓36架以上的運輸機(可運送1個營)著陸。加文估計,即使在運氣好的情況下,在夜暗中能達到這樣的一半效率就不錯了。也就是說,如果一切都進行得順利而不出差錯,325團加上約相當於1個營的工兵、通訊兵和醫護兵全部空運著陸也需6個小時。
還有許多未知因素:如何能夠保證在飛機著陸時提供必要的空中管制?如果有一架C-47刮斷了電線,甚至墜毀在跑道上,那又怎麼辦?如何才能及時移走這些殘骸,從而讓無法盤旋很久的其他飛機降落?加文最後得出結論,他們每天只能指望透過機場空運進一小部分人,整個空執行動將花費數晚時間。這將意味著將該團分散投入戰鬥,這是最壞的情況,同時也會延遲整個師集結投入戰鬥的時間。
9月5日,原先反對過海運登陸計劃的艾森豪威爾又批准了派遣一支小型的海運特遭隊在臺伯河口登陸的計劃。這支小小的船隊將只包括1艘坦克登陸艦與3艘大型人員登陸艇。它們將運載1個炮兵營、3個防空連、1個步兵連與2個反坦克排上陸。李奇威選擇了泰勒手下的威廉·H.波茨來指揮這支部隊。這支部隊很快在比塞大組織了起來,並得到了325團團長劉易斯的監督。此人在經歷了2周的兩棲登陸訓練後,已經成為了82師在這方面的專家。
同一天,李奇威批准全師經空運開往西西里。第509團2營由於在阿韋利諾的空降作戰也要從西西里出發,與他們同行。第51、52部隊運輸機聯隊花費了9月5、6、7日三天的時間,將他們全部運抵目的地。哈里·劉易斯是最後一批離開北非的人之一,此前他一直在為登陸船隊提供指導。
9月2日凌晨2點,泰勒與加德納從巴勒莫前往羅馬進行冒險之旅。一艘英國魚雷艇將他們送到了巴勒莫以北60餘公里的烏斯蒂卡島外預定海域。在那裡他們與義大利海軍“朱鷺”號驅潛快艇會合,隨後乘坐意艦前往280公里外的加埃塔港。義大利海軍情報部長弗朗克·毛傑裡海軍上將親自護送。在下船前,他們弄溼了自己的制服,偽裝成落水後被俘的盟軍飛行員。隨後在全副武裝的義大利衛兵“押解”下,進了一輛義大利海軍的賽達牌汽車,毛傑裡也登上一輛汽車,在兩輛滿載衛兵的卡車護送下,絕塵而去。
在加埃塔郊外偏僻處,他們登上了一輛早已準備好的裝有磨砂玻璃窗的救護車,換上了病員服,沿著古羅馬時代的大道向120公里外的羅馬開去。一-路上他們遇到了許多德軍部隊,但沒有受到盤查。泰勒注意到,越近羅馬,沿途的德軍單位指示牌就越多。快到晚上時他們進入了羅馬,住進了被意軍統帥部徵用了的卡普拉拉宮飯店,並在當晚會見了羅馬城防司令部參謀長與羅馬城防司令。9月8日凌晨,他們在巴多里奧的私人別墅見到了元帥本人,雙方使用法語進行了交談。
義大利人的態度都十分沮喪。他們介紹說,德軍近來已經增強了在羅馬附近的力量。這些部隊包括第2傘兵師的約12000名傘兵,他們裝備了大約100門88毫米高射炮,可用於防空與反坦克作戰。第3裝甲擲彈兵師更是擁有24000人之眾,並裝備了150輛重型與50輛輕型坦克。而且德軍已經切斷了義大利部隊的汽油與彈藥補給線,本來準備為傘兵提供運輸的義大利摩托化軍已經無法機動,而且彈藥只夠維持數小時戰鬥之用。總之,義大利人現在已經無法保證羅馬的安全,更不用說保障空降作戰的進行了。而且巴多里奧還表示不能按照此前義大利全權代表卡斯泰拉諾簽署的投降書在9月8日宣佈投降。他還需要數天時間進行準備。
這是一個巨大的誤會所造成的分歧:原來,出於對登陸行動的保密,卡斯泰拉諾沒有被告知登陸的具體時間——現在登陸計劃將在24小時之內執行!由於不知道盟軍的這一計劃,巴多里奧毫無緊張之感。他本以為盟軍登陸至少還需要若干天的時間以後才會進行,因此此時他還沒有準備好宣佈投降,現在宜布對他來說將是自取滅亡。
儘管泰勒行前收到了決不可洩露盟軍登陸地點或者時間的命令,他還是告知巴多里奧,盟軍的登陸行動已經迫在眉睫,現在必須在數小時內作出決定而不是數天。巴多里奧在得知這個訊息後被深深震驚了。但這並沒有說服他採取行動。盟軍僅以如此少的兵力(5個師)在距離羅馬如此遠的地方登陸,這讓義大利人對盟軍的支援不抱任何希望。而原先義大利人設想的是盟軍以強大的兵力在羅馬不遠處(安齊奧、奧斯蒂亞或者奇維塔韋基亞)登陸,隨後盟軍空降部隊在羅馬空降。
(上圖)泰勒準特(左)正在與巴多里奧元帥(右)會面。泰勒將軍沒有參加過跳傘訓練,因此沒有配發傘兵徽章。直到在參加諾曼底的戰鬥跳傘後,泰勒才獲得了銀翼傘兵徽章。
薩勒諾登陸與“巨人二號”空降都是準備在義大利政府宣佈投降的情況下,並在得到義大利軍隊合作的前提下進行,現在泰勒發現這兩個前提都靠不住了。他立即軟硬兼施,正告巴多里奧元帥履行原先簽署的停戰協定:“元帥是否準備面對這樣的後果,即:卡斯泰拉諾的代表團已明確答應停戰,並簽署了協議,這一協議正是盟軍登陸取得成功和義大利獲得迅速解放的保證,但元帥現在卻要背信棄義,拒不履行協議。如果這樣的話,元帥既然在現在這樣的最後時刻背棄盟軍司令部。就不能指望得到盟軍的寬恕。”這一番措辭嚴厲的話語讓巴多里奧無言以對,只得以協議簽訂後形勢已經發生很大變化為由,請求盟軍能把義大利人視為朋友,體諒他們的處境。現在他只是在等待宣佈脫離軸心國集團的時機。
泰勒表示,既然義大利不能履行停戰協議,就請直接與艾森豪威爾聯絡,並說明立場。電文將由泰勒按照其隨身攜帶的密碼本發出。巴多里奧只得同意。
9月8日1時21分,泰勒使用義大利秘密通訊頻率向艾森豪威爾發出了巴多里奧的電文與自己的一份電文。電文告知:義大利人將不能宣佈停戰和保障機場的安全,因此空降羅馬的行動已經成為不可能。8時20分,泰勒又重複傳送了這兩份電報,此外還送出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由於泰勒擔心這些電報會在義大利人的編碼、解碼過程中耽誤甚至沒有送出,於是在11時35分又使用自己隨身攜帶的電臺發出了含有“無妨”字樣的電文—--這是他與艾森豪威爾秘密約定的暗語,表示羅馬空降行動已經不可能進行,必須取消。之所以採用這個表面意思相反的暗語,是出於矇騙義大利人的考慮,以免他們不願意傳送這份電報。
15時,泰勒收到了義大利人轉交的回電,艾森豪威爾在電報裡要求泰勒與加德納立即按照先前的約定乘坐義大利飛機回阿爾及爾。他們又坐進了救護車,來到了羅馬的琴託謝利機場。在這裡他們登上了一架老式的三引擎飛機,開始了前往阿爾及爾的兩個小時旅程。這段回程並不安全——因為儘管盟軍與義大利空軍都得到了給予這架飛機放行的通知,但還是不排除在如此匆忙的安排下哪個環節可能會出差錯。幸運的是,差錯沒有發生。19時,泰勒與加德納抵達阿爾及爾機場。當天,德軍元帥凱瑟林已經下達了“軸心”行動的命令,準備在黃昏逮捕義大利軍方與政府官員,佔領羅馬、泰勒僅僅早走了2個小時,從而免於落入德軍之手。
艾森豪威爾在收到義大利政府的電報後十分惱怒,他透過秘密無線電通訊向巴多里奧發出了一份措辭強硬的回電,稱:他準備在當天下午按照事先協議宜布義大利的停戰協定,如果得不到義大利人的合作,他將向世界公佈這項事件的本末,這在實際上將導致巴多里奧被德國人處決。鑑於巴多里奧的懇切陳述,他同意暫時擱置空降計劃,但是要求提供為儘早進行對羅馬空降所需的全部情報。同時還威脅,如果巴多里奧沒有執行卡斯泰拉諾簽署的條件,“你的國家將面臨最嚴重的後果”,包括義大利國家與政府的滅亡。並要求泰勒與加德納返回。
此時的李奇威對這些情況還是一無所知。9月8日,正當雙方勾心鬥角、電報往來時,82師已經準備空降羅馬了。
第一批出發的部隊是從比塞大港起航的波茨的小小船隊——3艘慢速大型人員登陸艇。按照計劃,它們在9月8日早上出發。波茨本人乘坐的是速度較快的坦克登陸艦,將在第二天早上出發。按照指示,他們將在“FF”點登陸—一—正如波茨懷疑的那樣,“FF”點就是臺伯河口。如果在“FF”點沒有遇到接應人員,他們將前往“GG”點,該點位於臺伯河口與羅馬之間距離的中段。
在西西里的十幾個機場上,傘兵們等待了一整天,為最後登機起飛作了最後的準備。李奇威準備在大約17時45分發出“行動”訊號,也就是在艾森豪威爾與巴多里奧先後播出宣佈停戰協定的廣播後立即著手進行。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在利卡塔的李奇威與師參謀長伊頓等師部人員來到了第51、52聯隊的指揮部。那裡安裝了一臺電臺,準備收聽訊息。但這臺電臺出了故障,於是伊頓找到了一架商業收音機,大家調準頻率後,等待著新聞的釋出。
由於擔心通訊聯絡會出差錯,艾森豪威爾派遭了第15集團軍群副參謀長萊曼L.蘭尼茲准將前往西西里通知82師行動推遲的訊息。但在從北非起飛後,飛行員因為一度迷航而耽誤了時間。
同時,利卡塔機場上的航空兵電話線也收到了兩個電話,通知他們計劃有了極大的變動:第一個電話說空降羅馬將推遲24小時。第二個電話說蘭尼茲將軍將在5時30分左右帶著更詳細的說明抵達。等蘭尼茲的飛機在機場上著陸時,62架C-47已經打開了發動機暖機,而且已經被拖引到了預定起飛位置。李奇威與第51部隊運輸機聯隊聯隊長雷·當恩飛奔出來與蘭尼茲見面,蘭尼茲向他們大致說明了情況:將泰勒的“羅馬空降已無可能”的報告向他們作了說明,並且通知空降行動只有收到下一步指示時才能進行。伊頓隨即跑向機群,阻止了運載先導員的飛機起飛。
這對傘兵來說是一次讓人喪氣的經驗,走下飛機而不是躍出艙門。李奇威向蘭尼茲詢問波茨那支登陸部隊的情況,蘭尼茨回答克拉克將軍已經將他們調往薩勒諾,準備支援在馬約裡登陸的美國遊騎兵與英國哥曼德部隊。同一天晚上,傳來了巨人二號行動取消的訊息,空降羅馬的行動徹底落空了。
在18時30分,艾森豪威爾進行了廣播,宣佈義大利政府已經無條件投降,並且已經與盟軍締結了一份停戰協定,義大利政府準備毫無保留地遵守這些條款,而且所有為把德國人侵者從義大利領土上趕走而鬥爭的義大利人都將得到盟軍的援助與支援。隨後巴多里奧不得不在一個小時之後進行了廣播。在19時45分,巴多里奧在廣播中宣佈了同樣的事項。但由於這些事項中並沒有包含義大利軍事力量應當如何處置的特別條款,結果意軍不知道應當是反抗德軍還是乾脆逃亡。已經清醒過來的凱瑟林元帥迅速解除了不合作的意軍陸軍師與空軍部隊的武裝,並很快控制了整個羅馬。而且很重要的是,德軍第16裝甲擲彈兵師取代了薩勒諾灘頭的意軍守軍。但義大利海軍還是離開了港口,向盟軍投降。王室與巴多里奧逃往布林迪西,並在那裡組建了流亡政府。
當天晚上,伊頓與李奇威兩個人來到了伊頓的帳篷坐下,一人開了一瓶威士忌,喝到最後都哭了。
二戰美國海軍史巨匠塞繆爾愛略特·莫里森評述道:“一個絕佳的機會失去了…… (義大利人)嚴重誇大了羅馬附近的德軍實力,而大大縮小了羅馬意軍的實力。一次在羅馬進行的空降將是德國人最害怕的事情……一個傘兵在羅馬傘降的訊息將鼓舞起正在等待盟軍態度的義大利民眾起來反抗壓迫者……泰勒將軍,作為一個空降專家,只很容易地就看到了空降作戰的種種困難,而沒有親眼目擊或者調查以戳穿義大利人的虛張聲勢。我們本應當堅決進行這次空降。巴多里奧將不敢不合作,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合作,他的政府與國王都將被廢黜。”
為了支援這個論點,莫里森引用了凱瑟林以及他的參謀長威斯特法爾的回憶錄。但莫里森很可能並沒有親眼目擊這些回憶錄的影印件。因為戰後等德軍檔案都公開後,可以發現:德軍最怕的並不是僅在羅馬地區進行空降,而是“在大羅馬地區”〔威斯特法爾語)或者“羅馬附近(凱瑟林語)”的一次得到空降支援的聯合兩棲登陸。凱瑟林一直密切注視著盟軍在羅馬傘降的可能性,在他看來,羅馬傘降將是盟軍在安齊奧、奧斯蒂亞或者奇維塔韋基亞登陸的訊號,盟軍在這裡登陸後將與傘兵取得聯絡。凱瑟林與威斯特法爾都很清楚,盟軍不可能在離兩棲突擊的薩勒諾那麼遠的地方發動·一次孤軍空降。
莫里森與其他人都認為,德軍在部署與軍事方面都準備不足,不足以壓制住盟軍的傘降。但這個觀點有待商榷:德第2傘兵師當時已經部署在羅馬附近,在臺伯河南岸與阿爾巴山之間。除去裝備有約100門88毫米高射炮之外,它還有一些裝甲車輛與足夠的機動工具。它部署的位置恰好能夠切斷傘兵從海岸機場突向羅馬的路線。第3裝甲擲彈兵師在羅馬以北60一70公里處宿營,位於維泰伯與博爾塞納湖之間。而且它還得到來自第26裝甲師的一部分裝甲部隊的加強。正如該師在後來幾天的行動中顯示出來的那樣,該師擁有極強的機動力。而且它的部署位置也使它能夠輕易切斷傘兵從海岸機場向羅馬的突擊路線。
戰後當加文在德國駐防時,仔細研究了德國作戰報告與預定海岸機場和羅馬之間的地形。後來他寫道:“我認為毫無疑問取消的決定是正確的……臺伯河沿岸與機場周圍都有大量的高射炮……對我來說,傘兵經過這條路線從空中進入,落地後再遇到德軍裝甲部隊的攻擊後再想生存下來是不現實的……德軍裝甲部隊幾乎毫無疑問將擋住傘兵部隊。”
泰勒則寫道:“對於羅馬任務被取消,我個人感到深深的失望,而且我懷疑整個82師也是如此……相對我們部隊在薩勒諾的困難不被重視,解放與防守永恆之城遠為榮耀。但這些障礙不論在那時候還是在現在看來,都實在太大了,足以讓我們計程車兵——儘管他們都很勇敢——能夠承受估計中的損失-……他們將在羅馬城外40公里處著陸,沒有卡車,只有極少的供應與有限的彈藥……德國空軍使得從西西里出發進行空中補給變得不可能,我們已經著陸的部隊不得不靠自己,唯一的依靠只是來自不可靠的義大利人。"
李奇威寫道:“……我深深地與真摯地相信,依據這個決策,我們拯救了成千上百的勇敢的人。”
隨後一些師部人員準備去見艾森豪威爾,他們對他未能充分利用停戰協定可能的潛力匆忙之間就作出這個決定很不滿。但艾森豪威爾作出這個決定無疑與他對空降師的看法有關,他認為“空降師太大了”,而且空降作戰應當限制在“較大的團戰鬥隊”範圍內進行。
【未完待續……】
下期將繼續二戰美軍空降兵的早期發展史,點關注不迷路